長長的馬隊候在小院外的窄巷上,繁茂的枝椏探出院牆外,在青石板路上遮下大片的陰影。
夏鳳兮與蘇漁才出了門,便有湛盧上前回稟:“殿下,月公子的人來了。”
夏鳳兮會意,向蘇漁道:“你且到車上等我。”
不多時,見一名青衣小童被人引了進來。那小童不過十二三歲,幞頭帽上還沾著幾片不知何時落上的柳葉。他聲音生脆,拜道:“參見楚王殿下。”
夏鳳兮道:“起來。”
那小童謝過起了身,將手中冊子奉上:“楚王殿下,半個月以來,合烏毒在黑市裡的流通情況,公子都已經查清楚了,請楚王殿下過目。”
湛盧自他手上接過那本冊子,轉呈與夏鳳兮。
夏鳳兮一面翻看著那本冊子,一面聽那小童回稟:“十日內經手過合烏毒的,共有十九人,其中一人行跡尚且不明,公子還在派人暗中調查。其餘的十八人,都有我們的人盯著。直至昨天傍晚的去向、還有本人的畫像,都記錄在冊子上了。有七人公子以為格外可疑,特別在冊子上圈了出來。不過殿下要找的究竟是哪一個,公子還不能確定。公子說,殿下若想從合烏毒入手,找到當日的刺客,恐怕有些難。”
夏鳳兮目光掃過冊頁,他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問:“你家公子呢?”
那小童看了他一眼,似乎頗有幾分赧然,小聲道:“公子……公子昨日將這本冊子翻來覆去地研究了不下十遍,卻還是找不到什麼關鍵的線索,懊惱得都哭了,今天也不好意思來見殿下了。”
夏鳳兮倒也並不意外,他這師弟性子一貫如此,只道:“盯緊這些人,倘有何異動,使人回稟本王。”
那小童道:“是,小人知道了。”
聽那人頓了頓,卻是罕見地多說了一句:“所得情報如此詳盡,月的搜查術不虛其名。”
那小童一愣,頓時如得了救兵,笑嘻嘻地道:“是,小人退下了。”
湛盧透過半開的檻窗,看著那小童沿著迴廊走得遠了,回過頭來,卻不覺皺緊了眉頭,嘆:“殿下,難道真的不能從這份名單中得到什麼線索嗎?”
“怎會。”夏鳳兮提起搭放在象牙五峰筆架上的筆,依次勾住了幾個名字,“那日的刺客,大約就在這幾人之中。”
湛盧上前,看過那幾頁,見那四人都是自前日起陸續離開雲州、進入京城地界,遂問:“殿下以為,那名刺客,必是京城中的人?”
夏鳳兮道:“那人行事謹慎,所用箭矢是普通的樣式,半分記號也無,合烏毒也是雲州最常見的烈性毒藥。他有意隱藏指向自身的線索,卻只透露一個資訊——雲州。”
湛盧聽著,恍然明白了過來:“合烏毒取自長於雲州本地的烏秧草,烏秧草可入藥、可煉毒,在雲州和明州一帶流傳泛廣,但在京城卻是被嚴禁的。那刺客在雲州選用合烏毒作為塗於箭上的毒藥,乍看似乎合情合理,仔細想來,卻實在是欲蓋彌彰了。”
夏鳳兮的目光在那四張畫像上巡視少時,最終停在了中間那名青年男子身上,他道:“這個吳興,應當還有另外一個名字,謝謨辛。”
湛盧忙去翻今早城門校尉才派人送來的那疊畫像:“這些人都是在初四中午到傍晚離開京城來到雲州的,又都在昨天返回京城,城門的衛士依照殿下的吩咐,再四核實了路引……找到了!”
他將一張畫像抽了出來,那畫像上的男子與冊頁上頗有不同,一個留著絡腮鬍子,另一個卻似個白淨書生,但都是眉骨突出,眼窩深陷,右眼下方還有一顆黑痣 。
湛盧眉眼舒展開來:“主子記得不錯,是謝謨辛,入城的時間也對上了,看來他在黑市交易時,用的是假名,還改易了裝扮。”他說著,不禁振奮,“屬下這就帶人去把他拿下!”
夏鳳兮卻制止了他:“不急。留著他,釣出背後的大魚。”他眼中戾氣升起,俊美的容顏欺霜賽雪,“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敢動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