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金燦燦的日光照在堆滿花卉盆景的窗臺上。蘇漁睜開眼睛,入目便是那抹瓊枝玉樹的側影,在晨光下好看得不似真實。
她不自覺地看了一會兒,眼光亦含了幾分溫柔笑意,剛要開口叫他,才忽地想起他二人昨夜還在爭吵。
她面色僵了一僵,硬生生將已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卻又忍不住悄悄往他面上覷去,心想他可是還在生她的氣嗎?
她實不願與他這樣生氣,便想著要怎麼說些好聽的哄哄他,可又想她昨晚本也是這樣想的,偏生哄來哄去,反而哄得更糟了,倒讓她不敢貿然開口了。
她心中躊躇不定,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往窗邊飄去。
窗邊的景色也太過賞心悅目了。
少年高華俊美,墨色的長髮如絲如綢,冷白的膚色猶勝冰雪,一襲硃紅色窄袖戎裝灼灼似火,為那冷淡嚴正的容顏平添上了幾分豔色,端的是風華無匹的豔麗貴公子。
他似乎也才初初醒來,衣衫猶自半敞,正單手自下而上慵散地扣上。
蘇漁看得眼睛一眨也不眨,眼看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劃過袍衫,豔色的紅,純色的白,相觸又分離,明豔不可方物。
還剩兩枚釦子,他手上的動作卻忽然頓住了,側過臉來看她。
蘇漁冷不丁被他看了個正著,不知為何,竟有些心虛起來。她嘴唇輕輕翕動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夏鳳兮走過來,在榻邊坐下了,問:“在看我?”
興許是剛剛醒來,尚有些懵然,他這簡簡單單三個字,竟讓她面上發起燙來。
她微微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見他領口尚且半敞著,透露出玉色的肌膚,便不自覺地伸手欲為他扣上,問:“不冷嗎?”
夏鳳兮道:“不冷。”
蘇漁怔了一下,頗覺有些稀罕。她家這位大少爺從來都是冷豔矜貴,似高嶺之花可遠觀不可褻玩,倒是少見這樣衣衫不整的樣子。
她心中短暫地糾結了一瞬,便極快地鬆開了正為他係扣子的手。
她才鬆了手,卻被他攬入了懷中,觸到他溫熱的胸口,被他垂下的髮絲輕掃過面龐,聽他低聲道:“昨夜是我無理取鬧了,對不起。”
蘇漁有些意外,她本就無法對他生氣,聽他主動低頭認錯,更覺整顆心都軟了,伸手回擁住他,柔聲笑道:“沒關係,我能理解。而且,我也有錯,那種問題我就該寧死不答,不該隨便選一個讓殿下生氣。”
夏鳳兮聽著,不覺淡淡笑了一下。蘇漁終於見他笑了,才算鬆了口氣。
窗外天氣晴朗,一絲雲彩翳兒也沒有,馬上就可以啟程回京了,她的夫君也不再和她生氣了。蘇漁心情愉悅,簡直連更衣也想哼個小調了。
夏鳳兮轉頭看向那人背影,眸光卻冷了下去。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一面對他如此溫柔,讓他毫無防備地越來越依戀、越來越沉溺,一面卻與他人商議著離開自己之後的生活,哪有這樣毫無道理又殘忍的事呢?
可更沒有道理的是,他此時分明如此清醒著,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她的溫柔中越陷越深。
蘇漁換好了衣服,回頭卻見夏鳳兮正看著窗外出神,順著他的目光往外面看了一眼,卻是什麼也沒有。她笑了笑,走到他面前,問:“怎麼了,在想什麼呢?”
夏鳳兮收回了目光,道:“在想以前聽過的一個故事。”
蘇漁乍然聽他說起什麼故事,不免好奇,問:“什麼故事?”
夏鳳兮道:“從前有個人撿到了一隻貓,養了幾天不想養了,就把貓丟了。後來,貓變成了老虎,回來把她吃了。”
蘇漁聽得詫異,笑:“這算什麼故事呀?”
夏鳳兮卻道:“寓言故事。”
“哦?”蘇漁想了一會兒,試探著問:“是說人做事要有始有終?”
夏鳳兮無奈地移開了目光,窗外的石榴花正開得如火如荼。他娘子大多時候都是很聰明的小姑娘,可有的時候,卻是宛若木頭。
他只得道:“是說,你要做個負責任的人。”
“什麼負責任?”蘇漁不明所以。
夏鳳兮斂下睫羽,似有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
蘇漁一愣,而後明白了過來,什麼老虎什麼貓,她夫君這是編著故事嚇唬她呢。看來昨夜她選了別的男人,他現在還耿耿於懷呢,她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她簡直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氣了,她以前怎麼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