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空蕩的懸崖邊,數不清的暗衛衝了上來,鷹鉤繩索砰砰繃直刺進了大地,寒冷的風呼嘯嘶吼,席捲了天地。
墨凌看到了趕來的男人,微驚,連忙走了過去。
“爺,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謝暄翻身下馬,看到崖上的一幕幕,漆黑的眸子閃過暴怒。
“她人呢?”
“姑娘不慎墜崖了。”
冷風呼嘯,大雨一瞬間就覆蓋了那道紅色的身影,在眾人還都沒反應過來的一剎那,消失在萬丈深淵不見底的懸崖峭壁。
墨凌大急,連忙撲了過去,順著繩索攀爬而下。
烏雲壓頂,大雨呼嚎,突兀陡峭的懸崖像是嗜血的野獸在夜色下咆哮,空中的山崖石壁上有蜿蜒盤扎凸出的樹根。
王婉渾身是傷的掛在樹幹上,纖細的手緊緊抓著,一動不敢動,尖銳的疼痛刺的她全身都疼,冷風吹起她溼漉漉的衣裙,露出一截細白的小腿。
她面色慘白,僵著身子往下探了眼,只見下面雲霧繚繞,隱隱可以看見湍急的大河,浪花翻湧。
這麼高,跳下去不死也會摔殘,而且,她不會水,很可能葬身魚腹。
漫長冷寂的雨水敲打著峭壁,破空的淒厲聲響彷彿銳利的箭矢劃破了寂靜的黑夜。
王婉渾身發冷發寒,面無血色,冷雨灌入她的咽喉,像是冰冷刺骨的箭矢在凌遲著她的血肉。
冷,太冷了,單薄的白裙早已被溼透,病弱的身軀像是有刀刺般劃過,割破她的腳腕,劃過她的臉頰,漸漸的,她身子開始僵硬,眼前恍恍惚惚,閃過了無數道影子。
記憶像是淋了雨的甘棠突然一瞬間蜿蜒攀爬而上,所有的崢嶸歲月過往一一在腦海中劃過,她看到了父母的臉,看到了兄長阿姐,看到了祖母親人,像是有亙古的風緩緩吹過,聽到了無數道聲音在她耳邊呼喚。
悶悶的轟鳴雷聲乍響,眼前大雨紛飛,她恍惚間聽到了少年桀驁的聲音,馬蹄聲激烈的奔過,炙熱的陽光灑滿了整個馬場,大地鋪金,她騎著一匹馬慢悠悠的走著,聽到他在身後笑道,“追上來,就把簪子還你。”
碧玉簪子?!那是母親送給她的及笄禮,竟被他拿走了。
“你還給我。”
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影子,天上飛過蒼鳥,草場上,馬上少年神采飛揚,唇紅齒白,眉目眣麗,回過頭來看她,五官彷彿是燃了焰火般明亮,笑聲爽朗。
“這麼慢,你得追到猴年馬月去啊。”
“不準死,聽到了沒有?”
畫面一轉,荒蕪的北疆冰原上,冷冽的風吹拂著他們的衣袍,無數拿著大刀的草原人騎著快馬追趕了上來,如猙獰的野獸在寒風中獵獵翻卷。
“你快醒醒,再不醒過來你三哥就要拿刀砍我了,臭丫頭,早知道你又害我,任你軟磨硬泡也不帶你出來。”
“這株藥材可是我爬了北川整整三夜的山巔懸崖才找到的,那老頭子說了,這龍心藤厲害著呢,絕對保你不死,你快醒來吧,不然我就用嘴餵你了。”
歲月推移,荒蕪的記憶一寸寸的浮上,穿梭在她的腦海裡,刻意被壓制的畫面隨著少年的聲音噴薄而發,激盪出刺耳的火花。
八年來的滄桑過往在腦海裡走馬觀花般掠過,記憶深處的人衝破了囚籠佔據了她的全身心。
漆黑的夜色下,大雨拍打著她的臉,眼底漸漸的模糊,悔恨,痛意,喜悅,悲傷,愛意在腦中一一閃過,很多種情緒複雜的擊中她的心臟。
心悅君兮君不知,一闊八年,花開卻錯,死亦不知,何其悲哀,也許,無關命運生死,她一開始的執拗就是錯的,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那麼風輕雲淡。
一瞬間,被霧氣矇蔽的心陡然散開清明瞭過來,像是有潛藏在冰雪覆蓋之下噼啪的火花破水而出,無聲的力量強烈的覆蓋了她全身。
蒼穹上空閃過淒厲的嘶吼,大雨瘋狂的咆哮落下,拍打著被困在崖壁上的少女。
耳邊傳來瀑布急流的聲音,王婉慢慢的睜開眼,雨水落在她的眉眼鬢角上,跌宕的過往像潮水般慢慢回落。
她深吸了一口氣,費力的轉過頭朝瀑布後的山洞看去,不能死,她不能就這樣死了。
她眼底閃過勇氣和執著,緊緊抓著旁邊的樹幹,小心翼翼的動了動身子。
強烈刺骨的疼痛在身體四肢蔓延,她死死咬著下唇,強撐著渾噩的腦子,慢騰騰的往下爬。
狂風呼嘯,漫天的大雨發出野獸般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