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器搖搖頭自嘲一笑,但也並未向曉夢解釋說這些詩不是自己所寫。
他知道就算解釋也不會有人信,因為這些詩的原作者,這世上除了自己都無人聽說過,解釋也是徒勞,反而還會適得其反。
曉夢低頭沉思片刻,看程不器朝自己欠身過來拿茶杯,忽然坐起,右手抓向他的臉頰,一手將白玉雕刻的面具扯了下來。
曉夢就著燈光看見了程不器的臉龐,三條駭人的傷疤斜掛在臉上,乍一看猶如地獄歸來的惡鬼一般讓人心生畏懼。
程不器本對曉夢毫無防備,見她右手抓來時已猜到了她的用意,索性也不躲閃,裝作不知一般愣在原地,只是直視著她的雙眼,竟沒有露出一絲怒火,因為他在曉夢眼中沒有看見恐懼害怕,也沒有同情,只有平淡。
曉夢性情所至,忍不住伸手在程不器臉頰所貼的假傷疤上撫摸著。
“當時應該很疼吧。”
見程不器雙眼正直勾勾注視著自己,猛然察覺自己失態,心中一慌,立時雙手捧著面具拜伏在地,顫抖著聲音道:
“公子恕罪,曉夢無禮。”
曉夢見過程不器只是一招就制服了成王世子李艾,此時是真心害怕。
“你...不害怕嗎?”
程不器接過面具放在桌上,沒有發怒,心中反而有諸多。
“不怕。”
曉夢聲音尚自顫抖,但情緒漸漸鎮靜下來。
“為何不怕?許多人見我這張臉,都當是地獄的惡鬼,逃都嫌飛的慢。”
曉夢自覺起身,毫無畏懼地看著程不器。
“皮囊而已,不能一概論之,況且...妾身能從公子詩詞之中,讀出您是個性情溫柔之人。”
程不器有些忍不住笑:
“你還是第一個說我溫柔的人,有意思,你怕是不知道,我手底下不知有多少條人命。”
程不器此話不假,畢竟十三歲從軍,憑藉自己的軍功贏得整個北境三軍上下的尊崇擁戴,斬殺的敵軍敵將早已不知何數,說是殺人如麻也不為過。
就是如今進了長安,手下也收了數條人命。
但曉夢也並非信口胡言吹捧程不器,她能從程不器看人的眼神,以及相救自己一事,看出眼前這臉帶煞氣的公子並非大奸大惡之人。
“也許少有人說您是個溫柔的人,但曉夢絕非第一個這麼說的。”
程不器當即一愣,腦海中閃現出幾個身影,自己雖然看似兇狠,其實正如她所言,本性非惡。
而且第一個說自己溫柔的便是自己的母妃祝亦瑤,另一個便是柳茹玉,而且柳茹玉說的是最多的,自己的溫柔,好像也都是給了她。
程不器長嘆一聲,伸手扶起曉夢,笑道:
“都說是來請你參謀詩句的,都不知道扯到哪裡去了。”
曉夢望著程不器莞爾一笑,雙手捧著冊子遞給他道:
“其實公子心中是有選擇的,只是拿不準罷了。”
程不器拿著冊子隨意翻了翻,自己前世所學詩詞歌賦不知幾何,如今想寫一首送給柳茹玉,只覺得都有所不足,自己卻又詩才有限,竟真有人窮盡天下詩詞都難言其風姿,索性日後為她吟盡天下詩詞歌賦,何必在此時非得挑出個最好的?
拿定主意,程不器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遞給曉夢:
“今日多謝姑娘了,以後有時間我再來拜訪。”
曉夢看著手中一萬兩的銀票驚了一下,忙拉住程不器道:
“多謝公子賞賜,可這一萬兩...實在是有些太多了,就算是妾身贖身,也用不了一萬兩。”
程不器笑道:
“既如此,就當是給你贖身了,自己出去找個好的營生,也不必在這鬼地方賣笑受氣不是。”
曉夢還欲多說,程不器已經抱著畫卷急匆匆跑出了花語閣,飛身躍上駿馬疾馳而去,顯得有些急不可耐。
看著手中一萬兩的銀票,腦海中回想著方才那本詩冊上的詩句,曉夢徹夜未眠。
徹夜未眠的還有程不器,他連夜又開始練習書法,只覺得給柳茹玉,一切都該是最好的,直到日上三竿,才昏昏睡去。
一連三日都是如此,經過程不器的苦練,荒廢了數年之久的書法總算又有了幾分前世的功力。
誰能想到,上一世作為徹頭徹底的“文化人”,程不器竟從未想過這一世還會有提筆的一天。
柳茹玉已有兩日沒有看見程不器的身影,心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