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玉一開始就清楚,此時不能找皇帝,而要找皇后,因為她首要攻擊的目標,是太尉顧秦。
顧秦身居太尉之職,雖然沒有實權,但位高望重,就連皇帝也不敢輕易下旨定罪。
但皇后不同,顧秦是當今皇后的親表兄,顧興平平日裡作威作福、目中無人,主要也是仗著皇后是他表姑。
第二日正午,長安城從未出現過的一幕,共七十三名世家子女,忍著鞭刑劇痛,長跪於威王府門前。
就連一向沉穩如山的莫九千,見了此番情景都有些難以置信,回頭望向後院方向,只覺得屋裡照顧程不器的那位柳夫人,屬實是位奇女子。
程不器醒來後,一直坐在桌前,看著碎成幾塊的面具出神。
柳茹玉顧不得一夜疲憊,一早就帶著吃食過府看望程不器,只是怕他心中還有鬱結。
“不器,你看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柳茹玉領著巧月將兩個食盒放在桌上,端出七個形狀、顏色不一的玉碟,八寶雞、翡翠豆、軟炸裡脊等等,都是程不器尋常最愛吃的。
程不器只是聽著柳茹玉嘶啞的嗓音,抬頭關切地望了她一眼。
“你的嗓子怎麼了?”
柳茹玉揮了揮手,讓巧月退出房間,緊貼著程不器坐著,一邊給他剝著一枚當歸蛋。
“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方式,我哪怕如今位卑言輕,更沒有多高的武功,但也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誰要是觸了我的逆鱗,我也要用我的方式,讓他付出代價。”
“啊哈,我是你的逆鱗啊!”
程不器擠出一抹笑容,身子一歪,倒在了柳茹玉懷中。
柳茹玉看的出來,程不器心結難解,此時的笑也十分勉強。
“你吃一半,我再吃。”
程不器推開柳茹玉喂到嘴邊的當歸蛋,柳茹玉看著一時小兒態的程不器,笑容浮現,眼中滿是愛溺。
咬下一小半,程不器忙將柳茹玉手中剩餘半顆當歸蛋放到嘴裡,就著稍帶的一絲胭脂,一口吞下。
柳茹玉半月多以來,躲著程不器悄悄練劍,難得讓他抓住溫存的機會,心滿意足之後,心情才稍作好轉,接過柳茹玉舀的一盅肉粥狼吞虎嚥地喝起來。
柳茹玉雙手搓弄著衣角,表情猶猶豫豫,看著程不器嚼東西時牽動面部肌肉,額頭上蜈蚣一樣的疤痕隨著上下抖動,壓制住心中的傷感,開口道:
“不器,後天...後天華珍老先生就入京了。”
程不器手中動作慢下來,抬頭看了一眼柳茹玉。
“華珍...是誰,名字倒挺熟的。”
“就是長安回春堂老闆孫大夫的老師,之前給你治傷的太醫劉洪安,也是華老先生的弟子。”
程不器想起了柳茹玉所說的華珍,是當今大周有名的醫聖,常年在天下各處遊走,採集珍貴藥材,鑽研醫術,為廣大窮苦百姓醫治疾病,與廣開講壇,為寒門士子講學的陸文毅,並稱醫文雙聖。
程不器沒有聽出柳茹玉言下深意。
“華老先生與我父親是故交,早年父親中過毒箭,是華老先生為他醫治,但因為我父親箭毒入骨,難以痊癒,所以華老先生與他約定,每年給我父親寄一副藥壓制毒素,五年再親自為他診治一次,過幾天就是五年之期了。”
程不器猜到了柳茹玉的意思,只是沉默不語。
“前兩次華老先生為我父親診治,我都在一旁,跟他提過你臉上的傷疤,老先生說如果能夠找到一種合適的去腐生肌的藥材,配成他鑽研出的一種藥膏的話,有機會能夠將你臉上這種傷疤去掉。”
程不器手中撥弄的勺子慢了下來,
“我...我想還是算了,我不想...也怕失望。”
柳茹玉伸手握住程不器的手背,
“不行,此事你聽我的,即或是不能治好,也不會比現在更差。”
柳茹玉知道程不器心中的芥蒂,朝著門外方向看了一眼。
“你覺得巧月這丫頭如何?”
程不器笑道:
“好啊,巧月當然好,來了長安城,就屬你們兩位最照顧我了。”
柳茹玉點點頭:
“這丫頭原先的家世也不算差,後來落了難被我收養,自小跟著我長大,她的性格我是一清二楚的。”
“巧月待你、伺候你,也是真心實意,絕沒有外人那種嫌棄,你也感受的到。”
程不器還是低著頭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