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箏病了。
如果,從前親近燁是有目的的,因為他的確是看上了燁的靈獸。一個那麼嬌小可愛的女娃娃,她的靈獸必定也是可以信賴的,他迫切地想讓她們為己所用,他需要她接受他一下……
那麼,如今呢?
他卻似乎更需要她了,儘管他已竭力將自己拉出來了,可燁卻總那麼輕巧地走進他的心裡來,勾魂攝魄地讓他束手待斃著……
他對金蟒有厭恨之心,阿孃的狠心終歸是一個女人的絕望無助罷了,這些他早已見怪不怪,他並不恨她,甚至愛她愛得更深沉了。可金蟒卻殘忍地殺了她,他終究不能完全原諒它。
可而今,他終究還是決定動用金蟒了。
燁討厭他,他完全指不上這個刁蠻的小孩子,儘管他已拼盡了力氣了。齊國危在旦夕,他來不及等待那遙不可及的夢幻了。他做了決定,這決定讓他有足夠的力量去與秦王叫一板了。
可而今,他卻真真切切地頹敗了,他憂思難耐痛苦難抑。
也許真像燁自己說的那樣吧?她魅惑了自己……不然呢?堂堂七尺男兒飽經世事披荊斬棘,什麼都看厭了看淡了,怎麼會對一個辣嘴的小不點兒動了心……他覺得自己是在淫窩裡待太久了,看別人卿卿我我情深似海,他孤單了,情網深陷也就在所難免了。
閱人無數,他甚至都有些懶了。可燁第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便被她驚住了。好看,只是會讓人覺得眼前一亮罷了,可她的眼睛和氣息卻彷彿幽澗靈泉一般,純淨又深邃,他陷落了。
燁聰穎堅毅大捭大闔,她的優點太多了,他驚奇之極,世間竟有這樣的奇女子或者——這樣的小女孩兒的嗎?可她的確是這樣的啊,更要命的是她還輕易地揪了自己的魂魄去了……
她總用她的伶牙俐齒遮掩她的憂傷,而她的傷口卻彷彿連線著他自己的心。殷箏極力辨認著這種連線,因為這傷口分明是疼的,他卻總能覺出一種柔暖來……似乎,兩顆心只有緊緊貼合著,他心裡的壓抑痛苦才會被敷了藥一般,哪怕只是單向的思念,也會讓他不再心寒孤單。
從相識到而今不過短短几天,如果掰著手指頭算一算,殷箏一定會狠狠地砸一砸自己的腦殼。他如入雲端又如陷深潭,一會兒做著夢一會兒又陷入了冰寒。他糾結憂傷,尤其是把那珠子也還了去,他覺得筋骨彷彿被自己用力抽散……最後的一點兒念想也弄丟了,他生無可戀。
婚帖的回應,他壓根兒就沒想過,他怎麼會不明白?他只是很想說一句:我是認真的!而已,罷了。
至於自己為什麼會去親槐香,他並不全然明白。而燁為什麼會恰恰好看見,他似乎瞬間便了然,可他根本沒有心力去在乎了,燁的淚水和疼痛已殺死了他,他焚盡了最後一點慾念……
心如死灰閒來無事,生場病吧!殷箏躺在床上動都不想動一下,哪怕連那喘息都不想要了吧,太累太煩!他不想見人,什麼都不想幹,足足三天他越睡越懶越睡越軟越睡越睏倦。他想起了阿孃抽打他的感覺,還有那一聲悲嚎:"你個沒用的!賤骨頭!"他回到了從前的度日如年……
"你這是要死嗎?"
金蟒終於發話了。
"不如,先到梅樹下燒了自己的那一撮毛髮,這樣就什麼也不會留下……"
"死吧,我幫你。千刀萬剮挺合適,以瀉你這心頭之恨?要不就在梅樹椏上上個吊玩玩兒?囫圇個兒的把自己都給了她?"
"齊國還盼著你呢……"
一滴淚水從殷箏的眼角滑落而下,他感覺著它冰涼的行跡,想起了燁的眼淚。
"燁,你竟在我的面前哭了嗎?你知道我也會哭的嗎?你會為我哭嗎?我,貪心了呀!"
殷箏的悲思凝聚成了一滴淚,涼涼地掛在了燁的腮邊,自己的唇下。
"去把自己的頭髮要回來,那是齊國王族的髮膚,是公子殷箏的純情,莫錯負了流水。燁的家主到了,去見見她,興許齊國真便有救了。指著我,成不了。"
金蟒深沉的低語中,的確隱含著無奈。
殷箏終於睜開了眼睛,他沉默了片刻,嘶啞地問道:"你是說……巫祖嗎?"
"是啊!不止呢,鬼谷全員出動了。"金蟒答道。
"怎麼……是要出什麼大事了嗎?"殷箏驚詫了。
"是!"金蟒答道。
"什麼事?"殷箏問道。
"你猜?"金蟒答道。
"鬼谷要誅秦了嗎?"殷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