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怔了怔,他瞬間醒悟,華汐是等不及將沫沫的身世繼續隱瞞下去的。哪怕造再大的勢,撒再大的網,再想讓魔界一干悍將落入自己設好的殻中,華汐也是不敢將沫沫懵懂地推入險地的。所以,曹沫每一個字的題外之意,曹文傾刻間便全然接收到了。
他晃了晃,似乎被某種巨大的外力猛擊了一下後腦勺一樣,他近乎暈倒了。
"這手術,興許不怎麼成功啊!"曹文極力支撐起像被電擊過的雙腿,託著牆壁站定了。
"爸……"沫沫擔憂的心既驚慌又膽怯。他分秒間便能把一切分析的門兒清的判斷神力,此刻失靈了。他不知道眼前的"父親"到底是真的身體有恙,還是受不了他太過明顯的語中意。
父子情深,幾千年的養育陪伴,曹文已成為他血肉相連的至親,同樣,自己在"父親"的生命裡也成了唯一的骨肉血親。"父親"經歷生死血戰,用幾乎大半個身體換來了自己的平安與磨練,他的那顆心甚至從未想過會有這麼突然的宣告,宣告自己已找到了那一個男人,離他而去。
"沒什麼,阿爺我……爸爸很開心的!真的呀!爸爸懂,也知道你一定也是懂爸爸的呀……渾小子,把這麼個大好事兒整得跟生離死別似的,讓我一下子還真是有點兒接不住了呢……"曹文開口了,臉卻扭向了另一邊,不敢看沫沫的眼睛。
"爸,我姓曹,你記住!我名字的姓氏永遠都是曹……"沫沫說出了最想說的話,可還是被曹文打斷了。
曹文回手將沫沫勾到了自己的懷裡,緊緊地摟住了他。
"別說了,別說了……"曹文哽咽了,"小蛟龍,阿爺揹著你!"
曹文將沫沫輕輕一拽,架在了自己的雙肩上,他把雙手往沫沫的腰間緊緊一扣,躍出電梯飛也似的跑了起來。他穿過交錯的廊道,徑自飛旋雙腳,如閃電般竄上風井,直向高高的空中飛奔而去。
父子二人終於在一個石塔的尖頂上停了下來。藍天之上,正有幾朵白雲快速地向北方奔去,海鳥也長鳴著從眼前的海面上匆匆掠過。起風了,並不猛烈,卻又急促又飽含了力量地漸漸撲面而來。
"沫沫,媽媽要來了……你阿爺他怕是躲在地下不敢出來了。他太想念你的媽媽了,也太需要她了。把她留下來!爸爸知道你有辦法讓她永遠都不離開這個家的!"曹文的脖頸今天似乎格外僵硬,他遙望著南方天穹下的海面盡頭,坐得板兒直又莊重,語氣也有著沫沫從未聽到過的神聖與堅定。
"……我阿爺……他知道我阿孃今天會回來,是嗎?所以他是真的沒有力氣了……"沫沫轉頭看向了海的盡頭,那裡的波瀾已在翻騰湧動,一層層向海岸推延過來。
"是的!華汐……你阿爺他等的太久也太苦了,那是一個千年的甜夢啊,卻滿滿當當的擠著寒冷苦澀和傷心。他一定不敢睜開眼睛了,他不敢醒。他怕自己連做夢想想你阿孃的機會都失去……此刻他比任何一個人都容易碎了!"曹文哀嘆一聲,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著……
遠遠的,那天邊竟真真兒地閃起光來了,彷彿蘊了千年的幽夢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