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時分,衡他們回來了。一家人團坐在觶的前廳裡,半日無話。
"來!先喝酒!"曹文率先開了口。
"敬大監在天之靈,安好無虞!"曹文將一杯酒灑在了地板上。眾人也紛紛盛了酒敬給了大監。
"酒肆那裡我重新歸置了一番,打今日起我們一家人輪換著去店裡釀酒賣酒,省得老窩在這裡憋出病來!"曹文說著,又飲下了一杯酒。
"殷箏答應了嗎?"觶問道。
"答應了!他在後院鑿了門,說是不想打攪我們過日子。以後,這兒就是兩戶人家了!各忙各的。"衡說道。
"可他人卻是搬到前院兒住了呢!"鐵蛋兒凝起了眉頭。
"說起來,往後我們幾個人還是攢在一塊兒住更好,這樣安全些!我和燁住一起,曹大哥和冬、鐵蛋兒住一塊兒。春一個人,女孩兒家家的不安全,也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吧!衡,你呢?要不,跟曹大哥擠一塊兒?"觶說道。
"我正想和大夥兒商量此事。大監臨終前曾經要我娶了春,我不想再拖著了。我想娶春為妻,從此不離不棄。春,我做你的夫君,你可願意?"衡說著看向了驚紅了臉頰的春。
"我願意!"春咬了咬唇回答道。
燁驚喜過望,竟紅了眼睛。她低頭抹淚間,竟看到了鐵蛋兒攥緊的雙拳,他的身子正微微顫抖著。燁想起大監曾經提到過鐵蛋兒對春的情意,不禁有些擔憂。
"哈哈,我說我的春怎麼總不想嫁人呢?原來,這兒還藏著個你呢?衡,你瞞我瞞得好苦啊!白白讓我為她操碎了心!"曹文恍然大悟,不禁揶揄起來。
衡有些羞赧了,淺笑著低頭不語。
"只是這婚宴,你準備何時辦?"曹文為難起來,別的倒也沒什麼,但有件事頗費周折,衡一直待大監如父,這守孝三年之心怕是要將這婚期推至很遠了。
"大監臨終前讓我即刻娶了春,事急從權,眼下我也不放心春一個人獨居!就這幾日裡擇個佳期便是。"衡回道。
"好,午後我便去置辦,擇日你們就大宴成婚!"曹文大聲說道。
"好!極好!"觶也開心了起來。
"我知道,大夥兒這幾日都過得窩火兒憋屈。今日咱們大醉一場,晦氣便都消了去!來日方長,我們拭目以待!保全自身是根兒,幹好我們的活計更是我們的大事!齊心協力百折不彎,必有大志得償的那一天!咱們都把酒滿上,一者為衡和春慶賀,二者也為我們自己慶賀!都喝乾了它!"觶高舉酒杯一飲而盡,眾人也乾了杯中酒大笑了起來。
"今日不醉不休,萊盡酒空!開吃開飲!"隨著曹文一聲令下,酒桌上歡騰了起來。
燁端了一杯酒坐到春的身邊調皮地看著她。春今天的笑停不下來了,她捏了餅餌在手裡,用手遮了嘴咬了幾下,眼睛卻偷偷地看著衡,那樣子甜極了。她的額角的傷疤里正有一道金線閃亮而起,燁看呆了,衡也看呆了。
燁喝了幾杯酒後,揣了幾塊糕餅走出了門外。她忽然很想大監,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了大監的門前。窗戶已換過,只是屋子已空了。她悵然若失推門而入,卻看見了另一個失落的身影。
是殷箏!他衣衫不整發髻松亂,蒼白的臉在幽暗的屋子裡看不見一絲血色。他抬頭看向了門口的燁,那哀怨淒寒的眸子直勾勾釘在了燁的心上。
燁的雙腳發沉,她慌亂地奪門而出,卻聽到了身後一聲悠長的哀嘆。她的心顫了一下,腳步卻更匆忙了,她不敢回頭去看,疾步趕回了宴席內。
一路狂奔之下,燁的心"咚咚咚"地敲打著她的心房,這感覺她似曾相識,是的!從前她的心總這樣撞擊著!伴隨其中的還有耗幹她心魂的寒涼!但此刻,她的心是熱的,寒火似乎已不再來傷她了。燁平復了心緒,掏出袖中的糕餅,一小口又一小口地吃了起來,甜酒就在面前,燁揉搓著桌上的酒杯,為自己斟滿了酒。
酒酣人散,冬和鐵蛋兒他們收拾著杯盤,春被衡帶回了他的小院兒,曹大哥徑直到街市上去了。燁沒有醉意,心下苦惱,抱了一罈酒坐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觶正在窗前的暖榻上閉目養神。他沒有睡著,燁知道。他睡覺淺,更何況院子裡還盤著一條大蟒蛇呢!
燁無心飲酒了,她斜躺在枕被上靜靜地看著觶。這人間美景如畫,眼前的少年卻比畫兒都美。燁忽然想,如果觶很醜呢?或者不及這般俊美哪怕只一分,她的心還會疼嗎?會吧?觶是她的包心肉,包著她的心啊!
"你怎麼不睡?"觶忽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