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躺在炕頭溫暖的被窩兒裡,觶睡在她的腳邊。油燈昏黃的光影中,一縷濃密的黑氣悄無聲息地盤繞在了燁的紫藤腳環裡。那紫藤像活了一樣蠕動盤旋起來,它吸食著燁的陰寒之火,沒多大功夫,又縮回了燁的腳踝,它就像睡著了一樣安安靜靜地貼著燁的小腳不動了。
"咳,咳咳!"燁在睡夢中咳了起來,她睜開眼睛,看見了一雙含著淚水卻萬分驚喜的眼睛。觶趴在她的身邊,摸著她的額頭,端起了一碗水。
"燁,想不想喝水啊?"觶問道。
燁痴痴地看著觶,眼角爬過了兩滴酸澀的淚,她開口想回答,卻只聽到了嘶啞的呼氣聲。觶向外屋喊了幾聲,春快步走了進來。她看見了燁憂傷的淚眼,心頭哀憐又歡喜。她抱了一些柴火放在灶裡為燁煮了些小米湯。
"你扶著她,我先喂她幾口!"觶用勺子舀了半勺子涼開水輕輕放在了燁的唇邊。燁呼著乾熱的氣張開了嘴,一氣兒喝下了十幾勺,她的頭上很快便散出了細微的汗粒。觶把自己的被子墊在了她的背後,又慢慢地給她抹去了汗水。
燁緊繃著身子,淚水猛然噴湧似的流了出來。她嘶啞的嚎啕聲,把觶和春的心都揪碎了。春把燁摟在懷裡不停地安慰她,觶羞愧難當,急得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了。
燁的哭喊漸漸停下來了,她像洩盡了悲苦,又像湧起了熱切,她嘶喊著:"春!我要和你睡,我不要再見到幹觶!快讓他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
觶呆坐在了一旁啞然無措,春一邊繼續安撫燁,一邊窘迫地看向了觶,她在等待著觶最終的決定。
"好吧!我到別的屋去!晚上有什麼事,一定要喊我啊!"觶垂頭喪氣地向屋外走去,他站在門口怔了怔,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燁那汗涔涔的小臉兒,最終輕嘆一聲,把門關好獨自進了隔壁房裡。
"餓了吧?先喝米湯熱熱肚子,想吃什麼我給你做!"春溫和地向燁問道。
"我想喝馬肉乾熬的湯,做不出來吧?這就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燁看著觶灰頭土臉的樣子,心裡竟莫名輕鬆了起來,她小臉兒一扭打趣起春來。
春笑著抱緊了她:"呵呵呵,這小嘴兒可真是叫人心裡美酥酥的!沒有肉乾,咱就用鮮肉熬湯吧?天快亮了,我順手把早飯也一併做了吧?"
"好啊!……春,你的額頭上……它是怎麼傷著的?"燁看到了春額角的刀疤,不禁問道。
"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不提也罷。我這個樣子是不是極醜?"春像被什麼傷著了似的,急忙低下頭去。
"沒有,我倒覺得像是開在鬢前的一枝花呢!我不騙你,你自己照鏡子時沒有發現嗎?"燁這樣說,並不完全因為春的羞赧不自在,也因為那傷疤的確像一枝枝葉舒展的花兒,而那花蕊花瓣啊,恰恰好貼在了春細柔的眉尖兒上。
"唉,總歸是個疤,怎麼看都不舒服。你先躺著,我去給你熬湯。有事兒喊我就好,你剛剛甦醒,身子還虛的很,萬不可下地來,也不能開窗吹風!一個人害怕了,還可以喊觶,他很關心你的!別跟他嘔氣,你說呢?累了,就睡吧!天亮我叫你!"春叮嚀著燁向外走去了。
燁答應了一聲,看著春離開便又躺了下來。她看著屋頂,想起了觶離開時黯然的身影,心頭不禁一疼。他的眼睛都熬紅了,還一心一意地照顧著她,她不禁有些愧疚。自己生病難過,又怎能怪他呢?他喜歡巫祖,想一輩子陪著她,又怎能怪他呢?該愧疚的應該是自己啊!受不了自己的心痛,卻衝觶發火,燁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
"傷心是我自己的事,與你們無關!對不住!"燁自言自語著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大一會兒,春推門進來了。她的手裡端著一個漆木盤,盤裡有一碗鮮肉湯,還有一小碗細麵條和一碟小菜。
燁坐了起來,春先用空碗盛了米湯餵了燁幾口,然後又讓燁吃了麵條和小菜。最後,燁把肉湯也喝盡了。春的廚藝是很好的,比巫祖的飯菜更要鮮香一些。燁意猶未盡地看了幾眼空碗,不好意思地說道:"觶吃過了嗎?給他送一些去吧!我看他也是累壞了。順便給我再弄一碗麵條吧,行嗎?"
"好!我這就去!"春推門而出卻與觶撞了個滿懷。
"我有點不放心……我,燁,我怎麼樣你才會開心點兒?我都聽你的!"觶尷尬地撓著後腦勺,認真地說道。
燁看著觶的樣子蹙眉笑了起來,她招手讓觶進了屋,對他說道:"你不必擔心的,我很快就會好起來。你多和衡他們待著,他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