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的這個早晨有著極明亮的陽光,四野裡覆蓋的白雪晶瑩如玉,神湖的冰全都碎裂了,它像極了一碗廣式糖水在晨光裡蘊滿了七彩的瑩光。在鬼谷中央的神樹下一身翟衣的鐵蛋兒正在凝神打坐,他的身前站立著白衣飄飄的巫鯤,他正在靜靜地等候著巳時的第一縷陽光。
鐵蛋兒的精氣神早已三元歸根,可魔尊之血的障阻卻讓他痛不欲生。這一汪借來的魔血太冰冷太陰毒,以至盤在他體內的神樹枝葉都在節節顫動。鐵蛋兒很想說話甚至想狂奔怒吼,可他卻不能。巫鯤告誡過他要壓制住翻騰的痛苦,否則他必會離魂出竅永遠失去這具天造的肉身。這番打坐如同煉獄般難捱,鐵蛋兒屏氣凝神極力壓制著想要敗逃的衝動。滿樹的花雨正默默等待著這個鐵漢的虔誠護守,如果他逃了,巫祖的大願將毀於一旦,鬼谷也將萬劫不復。
鐵蛋兒已經知道了自己這一番劫難的因由,自從魔尊的血肉依附於神木之骨,他的智識眼界便進入了梵炁大境,他的靈魂業已涅盤重生,他已經擁有了無上的靈力,成千上萬的錙銖金線絲絲縷縷骨絨一般密匝匝地紮實在了他的木骨之上,他得了鬼谷無盡的眷戀與期許,鐵蛋兒知道自己是誰,他也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時辰到了,你要忍住!"巫鯤的聲音像神木一般堅硬:"你怎麼樣?可還好?"巫鯤看著汗水涔涔的鐵蛋兒擔心地問道。鐵蛋兒不敢說話,他揪攏了體內的魔血金絲艱難地點了一下頭。
"好吧,做好準備,它們來了。"巫鯤抬起頭看了看業已開啟的穹頂後飛旋到了神樹之上,他閉目凝神吹響了長簫。簫聲哀切悠長直衝九天而上,天宇中霎時間響起了金戈鐵馬的嘶鳴,那是幾百年來無數亡歿於戰火的英靈回覆於鬼谷的感應,他們應聲而來披甲執銳面目威寧。成千上萬只黑鴉應聲而起向穹頂飛射而去,它們或悲鳴或嘶叫黑鴉鴉一片遮蔽了鬼谷的穹頂,它們在迎接來自人間的鬼兵。
巫鯤的簫聲陡然一停,漫天的鬼兵迅馳而下盤卷在了巫鯤和鐵蛋兒的靈體之中,鬼谷顫動了起來,數以億計的天雷如飛龍旋遊般自穹頂劈落而下將鬼兵神戈悉數釘入了巫鯤和鐵蛋兒的靈淵之中。一片金光隨即震地而起傳遍了四野,雷聲躁動如巨鼓捶響震落了神樹上的秀葉繁花,它們如稚子仙靈一般環繞在了巫鯤和鐵蛋兒的身邊,然後一朵朵一個個漸次撲進了他們的體內,終於,鬼谷安靜了下來。
鐵蛋兒和巫鯤同時長吁了一口氣,他們睜開眼睛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神樹光禿禿的枝椏。相視一笑後二人默然悲嘆,這祭天祈地的鬼斧神工造就了他們二人的黑焰金剛之體卻也用盡了神樹的千年花葉。
"神樹還會再開花嗎?它會不會傷著了根本?"鐵蛋兒不無痛心地問。
"倒也不是什麼致命的傷損,只是想要這枝葉繁華如初,還需歷經人間的千年谷底的百旬。巫祖從來都不是個卑怯的家主,她用自己的純元向鬼谷換來了你的金座蓮花之體,鐵蛋兒,你萬不可輕看了自己啊!"巫鯤疲累地倒在樹下幽怨地說。
鐵蛋兒握緊了雙拳坐在巫鯤的身邊撐住了他:"金座蓮花黑焰金剛錙銖骨絨!巫祖是真沒有輕看我這個笨人!如此恩義我鐵蛋兒永生永世都報不盡!你現在怎麼樣?這加身的雷劫和萬靈,我竟然比你還能扛。"
"哈哈,你想一想,你現在和魔尊是一樣的骨血,他對這番生死劫幾乎沒有什麼痛感,可見他的靈力已是極致陰寒,你扛得住它也是必然的,你這也算是託了他的福。"巫鯤打趣道。
"箏大哥也接納了這些鬼兵嗎?"鐵蛋兒問道。
"那倒沒有,他也不需要。他本就是號令萬魔的尊皇,我們這番辛苦也不過是巧補了其技而已。"巫鯤解釋道。
"巫祖她其實不必如此的,傷了自己虧了鬼谷還大補了殷箏的神力,我不過是一塊一直都修不成錙銖的朽木,她對我實在是太過愛惜了!"鐵蛋兒嘆了一口氣,他這個鐵漢子終究沒忍住自己的傷感,眼圈兒泛起了紅暈。
"巫祖她一直都在看著你呢!你的誠摯之心她一直都放在心裡,她對你惦念得很!她很願意這樣待你,你想一想她是一時興起的人嗎?錙銖金線不是她說給就能給的,說到底還是鬼谷把著這一關,鬼谷也是喜歡你才縱了巫祖的。"巫鯤安慰著鐵蛋兒。
"唉,不才鐵蛋兒欠巫祖和鬼谷的!"鐵蛋兒說著轉身面向神樹三拜九叩。
殷箏站在燉著肉湯的青銅鼎前尋思了好半天:"這麼大一家子人每天只吃這麼一點湯飯會不會捱餓呢?巫祖把這日子過得太過清苦,總是這清湯寡水的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