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一句。
觶急忙揖禮道:"我是逃難而來,叫九杯!"
"哦?哪個酒?哪個杯啊?"中年漢子又問道。
幹觶在心裡快速過濾了一下所知道的各種姓氏,笑著答道:"我從小嗜酒。一次家宴之上,一口氣喝下了九杯大酒。阿爺大喜,就給我取名九杯,當時我還未滿三歲!"
"啊哈,一個小酒鬼啊!"士卒們紛紛大笑起來。
"看你的樣子,不像貪酒宿醉的人,你該不是騙我們吧?"乾瘦的年輕人突然問道。
觶又揖一禮,說道:"家道敗落,我已很久滴酒不沾了。"
"家裡的錢,都被你喝空了吧!"寬臉鬍子大笑著說,還抿著嘴狠嚥了一口唾沫。飢渴之人望梅尚能止渴,他本是個貪酒的,聽觶說那海量痛飲的往事,他竟饞了。
"那你姓什麼?"寬臉鬍子忽而問道。
"羋!"觶又揖了一禮淡然回答道。
其實他是想探問一下此城倒底歸屬何國。城外春色太早,他猜測應是楚南或更靠南邊兒的某地,但他終是不能確定。何況,若真在楚國,這"羋"姓多少能鎮鎮這些士卒們的刁難盤查。畢竟自己是在逃之人啊!他稍作思忖便故意這麼說了。
士卒們卻坐不住了,他們掙扎著站起身來,碗裡的清水湯灑了一地。
"與大王同姓!"他們交頭接耳地說。
觶聽到了他們的嘀咕,又揖一禮說道:"是。只是本支已沒落,已與王室無干。"
眾士卒一聽失望得很,悻悻地一個一個坐回了地上。
"我還想著他興許能將這裡的情況稟告大王呢!"乾瘦計程車卒嘟囔了一句。
"想得美!你當大王不知?這兒又沒有美麗的女子!他會惦記?"寬臉鬍子也是滿臉失望。
"別亂講話!"中年漢子大聲說道,轉頭看向幹觶大聲說:"看你也不像個細作,倒是一身正氣!揖禮揖得我這個受禮的都累了。你也是個大家出身,落難至此必是吃了不少苦!這樣,你阿孃病了是吧?我來指給你!"
中年漢子拉了觶的手便向內城走去,走了足有幾十步,他蹲身指向東北方聲音低柔地說道:"那兒倒是有個醫館,只是沒藥,此城遭難快一年了,什麼藥都用完了。"
"為什麼?怎麼會是這樣?"觶驚訝地問。
"你遠行至此不知鄉情。去年楚魏交戰,城中男丁都被拉去打仗了,四方流民趁機闖入城內打殺搶掠,家家戶戶都遭了難。他們人太多,個個都餓瘋了,見東西就搶,見人就殺,士卒們也被打殺得沒剩幾個活的了。那死屍堆滿長街臭了十幾天,瘟疫就來了。城裡城外,幾乎都死絕了。"
中年漢子說著抹了一把淚:"大王的救兵趕到,這裡已成了一座死城。十里八鄉都不見人煙。"
"那大王就棄了這座城嗎?"觶問道。
"他呀?恨不得從地縫兒裡摳出個人來去打仗!留我們幾個在這裡,也不過做做樣子,糧餉也不發,我們也快斷糧了!也就你們這些外鄉人,不知就裡還指望著它!"
觶咬著牙冷笑著說道:"果然是大王屠了城!"他又揖了一禮,轉身便要進城,卻被大漢緊緊拉住了。
"回去吧!"大漢極認真地看著他。
"我想試試!"觶很堅決。
"試?哎呀!醫館只剩一個乾癟的老頭兒了,活不活著都不知道啊!"中年大漢又說道。
觶向他深鞠一躬徑自向城內走去。
"站住!"大漢大喊一聲,三步並兩步地追了上來說道:"你這孩子好拗啊!別去招惹那些餓民!聽說,已經人吃人了!"
觶聽了這些驚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人——吃——人嗎?"
似有一股陰森的寒氣吹到了他的脖頸裡,觶不禁打了個冷戰。他回頭看向內城,定了定心,眉頭緊皺說道:"謝大哥好意。九杯還是得進去!大哥留步!"他轉身又要進城,結果被大漢狠狠拽住了。
那中年大漢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抬眼對觶說道:"遇到危險,或者沒找到人,你就往這兒或者城東南走,城牆根兒第一排東數第三家是我的宅院,我阿孃在家,你報我名字曹文,她會留你!"
觶看著眼前這個曹文,他長眉細眼鼻直口方,雖是滿臉憂慮卻也一片赤誠。和其它那些吊兒郎當計程車卒相比,這個大漢顯見著有一顆大義純善的心。他不禁心生感激深鞠一禮,說道:"我記住了,曹文大哥。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