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回神,那瞬間他看上去有些倉惶。
定了定心神,他找回了那種帶著惡意的語氣。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林一嵐說:“這是我……我朋友留給我的。”
她柔軟的手,又攥緊筆,低下頭,“我不想辜負他。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又是那個死掉的朋友嗎?
那個讓你流淚的傢伙?
Z控制不住自己,說:“不可以。”
林一嵐看著他。
Z有點陰陽怪氣地說:“你和我說這個做什麼,難道我會安慰你?”
他很快就後悔了。因為林一嵐默默轉身,又埋頭研究起來,沒有再和他說話。
你再問問我啊。
Z煩躁地想,指尖轉過冷冰冰的手術刀。
沉浸在夢中的牧時忽然發出一聲悶哼,無意識地往前一蹬。
他被疼醒,或者被嚇醒,滿頭冷汗,呆呆地看著桌面。
林一嵐擔心地拍拍牧時的背:“又做噩夢了嗎?”
牧時緩緩回神,笑著說沒有,沒事。
他伸了個懶腰,“又下雨了呀。這鬼地方怎麼那麼多雨。”
牧時撐起身子,伸出手,有點無聊又好奇地,按上陳舊的玻璃,好像這樣就能摸到玻璃後的雨水似的。
但他很快就是一愣。林一嵐也是。
牧時的手指頭裂開了,無聲無息的。
“……缺維生素了?”
牧時問:“一嵐,你有沒有?”
林一嵐沒有。或者說,還沒有。
她的指尖詭異地,有些通紅,雖然不疼不癢。
牧時去附近找了幾個人,問了幾句話,很快得出結論:“是療養院的問題。”
“看來,”他低聲說,“我們最好都不要在這裡呆太久。這是某種關於時限的警告。”
雷聲震動。
花牆上,雨水簌簌淋下。
因為圖案不太完整,牧時一時間也辨別不出這個地圖。
但他對前往檔案室的大致路線還是有印象的,相信復刻下完整的地圖後,他就能看出亓越陽的思路。
牧時樂滋滋地說:“幸好是亓越陽呢,我倆多少有點默契。換做是別人,我怕是想一輩子都想不明白他在留什麼暗號。”
他的話讓林一嵐心一動,又看向窗戶。
模糊的陰影裡,Z站得很遠,耷拉著眼皮,靠在牆上。也許是在休息。
放風時間結束時,病人們按照要求排成一列,逐次透過門口醫生們的檢查,再回到食堂吃晚餐。
林一嵐走在最後。
Z拉住她的衣角。
林一嵐安靜地等他說話。
總是冷著臉的醫生,慢吞吞地從手腕上摘下一個黑色髮圈。
林一嵐有印象,很久之前,她就看過Z醫生手腕上的黑色髮圈和紅繩。
Z說:“喏,這個給你。”
彆扭地道了歉,又悄悄看過去,覺得散著頭髮的林一嵐,憂鬱又沉靜,但是又好好看。
眉毛好看,眼睛好看。
嘴角抿起來,彎起來,陷下去,都好看。
小梨渦也很可愛,讓人想戳一戳。
她一定不會生氣,只是被嚇得睜大眼睛,但是親親她的臉,她就會原諒自己。
路過的K疑惑地問:“Z,你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
她覺得離奇,“你在傻笑?”
Z壓下嘴角,“沒有。”
隊伍裡,牧時問:“一嵐,要我幫你扎頭髮嗎?”
摩拳擦掌,有點想大展身手的意思。
林一嵐說不了,隨口問他會不會給人扎頭髮。
牧時說當然會啊:“我以前經常給亓越陽扎小辮子。”
林一嵐猝不及防,只能在心中苦笑,“嗯。”
牧時興致勃勃:“我會編辮子!亓越陽有段時間頭髮挺長的,高中的時候吧……我經常在他睡覺的時候給他編沖天麻花辮!”
挺起胸膛,很驕傲,“我可以給你搞一個情侶款。”
林一嵐纏弄著髮圈:“下次下次。”
繞過拐角,光線短暫地變得明亮。
她忽然呆住。
那截髮繩上,銀色的小珠套,有一端癟了下去。
她不可置信,反覆摸索。被壓過的小珠套頑強地保持半癟半鼓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