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冬日午後,少華的煙抽完了,徹底斷糧。
他大白天的又不敢出門,只好忍住強烈的煙癮,像一隻困獸一樣在小小的房間裡走來走去。
小蓉昨天今天都跑長途,不在縣城裡,解救不了他。
不能馬上吸上一口,他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得勁兒。這種感覺太糟糕了。他無法靜下心來,坐臥不寧,心亂如麻。一陣一陣的彷彿有無數不懷好意的不明生物在體內啃噬他的細胞,就是難受啊。煙癮的極限原來也是那麼難以承受的。
憋了半日,終究壓不住那毒品差不多的煙癮,他抱著僥倖的心理走出房間,到樓下小商店裡去買菸。
平日都是天黑了才敢下樓買菸的。他認為自己不可能那麼倒黴,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會在這被遺忘的角落裡恰巧的碰到熟人。
他匆匆來到店前,可店家告訴他煙昨天就賣完了,拿貨的下午才能到。
少華懊惱地進退兩難,這條街就剩下這唯一一家商店,再想買到煙就得走出這老城區,街頭的十字路口有一家超市,只有那裡能買到煙了。
超市在新城的繁華區域,對他來說太過冒險了。少華實在沒有勇氣讓自己涉身於這麼危險的境地。於是他折身回了寢室,在那裡繼續與煙癮做困獸之鬥。
無數次忍到極限,他的意志都會搖搖欲墜。要麼賭一把,冒個險去超市,要麼繼續在這裡憋著等到下午樓下店家的貨送到。對於此時的少華來說,兩種選擇一樣的艱難。
要是冒險出去,遇到熟人,後果不堪設想;要讓他憋著半日不吸一口煙,同樣是要命的事兒。
最終,在兩難之間,他選擇了冒險。他還是寧願相信自己沒有那麼倒黴。於是,大半個月以來,他第一次走出了老城區,而且是在大白天,頂著明晃晃的冬日暖陽,他來到了街口。
他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疾步來到超市入口處,在那裡,他侷促地對售貨員說:
“老闆,給我一條紫雲煙。”
“什麼煙?先生,你要什麼煙?大點聲嘛,我聽不見。”
售貨員大聲問道。
“一條紫雲煙。”
少華稍稍提高了音量,臉卻已經紅到了耳根。他感覺超市裡那些正在選購的人都一下子被售貨員的聲音吸引了過來,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都十分好奇地盯著他。
然,其實他根本沒敢抬頭看一眼別處,除了眼前這個可恨的售貨員,他哪裡有勇氣看別處?
一切都只是心虛,恐懼而已。那些想象中的眼光令他如芒在背。恨不能地下裂開一條縫讓他鑽進去。
他迅速取了售貨員遞來的煙,來到收銀臺,從錢包裡僅剩的三百塊中抽出一百塊遞給了收銀員。所幸這會兒,收銀臺沒有幾個顧客,用不著等著排隊付款,不然就更危險,更狼狽了。
少華屏聲斂息,低著頭,只是從眼角的餘光處感覺到超市裡購物的人還不少,他的心狂跳著,拿著煙條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付過錢,他低頭匆匆離開超市,逃也似的朝著老城區的巷子深處走去。
回到旅館的房間,關上房門那瞬間,他無力的癱坐在門口的地板上。背靠著門,心有餘悸。彷彿他剛經歷了一場死裡逃生驚險。
他不知道,有沒有熟人看見他,實在沒有把握,只是心裡的不安沒來由的控制著他身體裡每一根神經,令他久久平靜不下來。
為了平復自己,他慌亂地撕扯開煙的外包裝,好好的包裝被他撕扯得亂七八糟,一片片散落在地上。他開啟煙盒,抽出一支香菸,放在鼻子下面深深聞了幾下,方才點燃了猛吸幾口。
他閉上眼,頭依在門上,享受著香菸那熟悉的氣味浸入心脾,那股氣味已經成了他的精神食糧,也是他不可缺少的生命的養分,沒有它,他簡直撐不過幾個時辰。
吸完一支菸,他的“砰砰”亂跳的心臟才平靜下來,雙手也不發顫了。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害怕而顫抖,還是因為飢餓而顫抖。
有了這一次的教訓,少華暗暗發誓,發工資的時候,一定先買足夠多的煙儲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晚上,小蓉來了,給他帶來了一條軟雲煙。他並未因此而高興,反而心疼地道:
“可惜了,這條軟雲煙換成兩條紫雲煙,豈不更好?可以多抽好多天呢。”
聽得小蓉心裡一陣酸楚,他心疼煙,心疼買菸的錢,而她只心疼他。
“哥,你別心疼錢,你的煙我包了,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