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葉是用來泡雞蛋的,雞蛋也是大哥大嫂帶來的土雞蛋。大嫂當場就把雞蛋和核桃葉一併泡進罈子裡了,說是早吃早好。泡兩天雞蛋就會變黑,就可以吃了。
讓靈生也熬草藥給高星喝,每天打一杯麥汁給他喝。帶他去盆山拜山神爺,求得山神的庇佑,如此雙管齊下,他再活五年,十年,二十年。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靈生不答應,覺得這樣太危險,這些草藥不知道能不能喝,有沒有毒,對高星的病有沒有好處?萬一適得其反呢?再說高星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宜出遠門,經不起路途顛簸,去不了盆山的。
為此,高星大發雷霆,直指著靈生的鼻子罵。
“我就知道,你是存心不想我好的,橫豎你都嫌麻煩,我也不用你管,我自己跟著大哥大嫂回老家住幾天,那裡空氣清新,對我的病一定有好處。”
“我是擔心你身體吃不消,走路都艱難,還去那山旮旯裡,多危險啊。你現在發病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止痛藥不能斷,隨時需要到醫院取藥,去盆山實在不方便呀。”
“藥沒了你再回縣醫院來領取就是,你怕麻煩就說怕麻煩,找那麼多借口做什麼?你要是不願意,我可以拜託別人替我領藥就是,不用麻煩你。”
“你怎麼老說這樣的話?我是這樣的人嗎?我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麼就不…..”
靈生氣急之下頂撞了他,一句“不識好歹”差一點脫口而出,趕緊吞了回去。惹得他大哥有些不悅,面色微寒,道:
“弟妹,他都病成這樣了,你就別跟他頂了。你順著他不行嗎?對一個病人要有耐心。”
“是啊,弟妹,他都這樣了,你就順著他吧。”大嫂也勸。
“我也是著急啊,我……唉,好吧,就依你,我明天就帶你去盆山住幾天,不過我們住我媽那裡,住在街上好歹方便一些。”
“那也好,就住在街上弟妹家裡是方便得多。藥草沒了我會給你們送去,那裡去拜山神廟也近一些。”大哥十分讚許。
高星一言不發,餘怒未消地斜了靈生一眼,轉身對大哥大嫂和顏悅色的指了指沙發示意他們坐下。
“泡點茶來,呆回兒去買只雞來燉,再買條魚做豆瓣魚,今晚我跟大哥喝兩杯。”
高星在大哥的攙扶下,一邊坐下一邊吩咐靈生。
靈生一聽他還要喝兩杯,想說點什麼卻說不出口,只好算了。
說也是白說罷了,又惹他生氣而已。都這個時候了,索性由著他愛怎麼怎麼,反正控制這樣控制那樣的什麼都不讓他碰也是怪可憐的,著實讓人不忍心。
然而,這樣的放縱,讓她更覺絕望又無助,該怎麼選擇,真是兩難啊。她知道她也勸不了人家一家子人,只得黯然轉身去依著他的意思做了一桌子菜招待大哥大嫂。
待得所有人都安頓上桌後,靈生也坐下來一道用餐。
靈生沒有時間慢慢吃飯,還有一堆的雜事需要收拾,於是她就只顧埋頭匆匆吃飯。
“大嫂喜歡吃小米辣,快去剁點小米椒來。你怎麼像餓勞鬼似的,沒吃過飯嗎,光顧著自己吃?”
靈生一抬頭看見高星眼裡的不滿和沒來由的厲色,她尷尬地笑笑起身去廚房剁辣椒。滿腹的委屈傷心,身體上的痠痛疲憊,隨時隨地對睡眠的無限渴望,強打著精神讓自己像個陀螺似的旋轉,根本不敢有一刻停下來。
靈生一邊剁椒,一邊偷試眼淚。這段時間,一直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隨時都在背地裡流不完委屈的淚水。
不管多勞累多辛苦,她都不怕,都心甘情願,也相信自己撐得起。令她撐不住的是他對自己的態度,莫名其妙的怨懟,比任何時候更冷的冷漠,毫不吝惜的惡言惡語,隨時讓她承受著錐心之痛,卻不敢有半點怨言,不能為自己辯解隻言片語。
尤其令人痛心的還不是這無端之氣,而是他的冷漠和排斥。
自從確診為癌症晚期,知道自己生命倒計時後,他就換了個人,一夜之間冷得她難以靠近他。他的整個身體整顆心都在無端的排斥她,除了需要照顧的時候,其餘時間他不喜歡她的接觸。
他面對她的臉是永遠陰寒的,看她的眼神裡充斥著莫名的嫌怨。彷彿他這樣的結局都是她造成的,她是他不幸的一切根源一般,他任性地把所有的幽怨和痛苦全傾瀉在她身上。
彷彿他隨時都在怨怪,為什麼生病要死掉的不是她,而是他?彷彿原本應該是她,是他替她擔當了一切。好像這一切都是她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