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在外的第一夜,靈生幾乎沒曾閤眼。思念著襁褓中的女兒,乳房脹痛,一次次的起床擠奶水。
因為害怕打擾室友休息,也顧不上熱敷,硬生生的擠,痛楚一次次傳遍全身,一次次令她崩潰流淚。
擠完奶水回到床上,滿腦子都是家裡那一老一小的影子,揮之不去。
寶寶第一次吃奶粉還習慣嗎?要是不習慣,這會子一定哭鬧不止。腦海中便是外婆抱著哭得聲嘶力竭的寶寶,在客廳裡來來回回搖晃的畫面。
萬一寶寶有個頭疼腦熱的,白天還好,她已經教過外婆怎麼打的,怎麼去醫院掛兒科,還有一定要給自己打電話。
可是,夜晚是不好打的的,萬一外婆抱著寶寶在深夜裡打不到計程車怎麼辦?步行去醫院自己都要二十分鐘,外婆年事已高,走得更慢。
腿腳不太靈活的外婆,抱著襁褓中的寶寶走在深夜的街頭,太不安全了,那情況簡直不堪想象。
颳風下雨的怎麼辦?遇到壞人怎麼辦?唉,高星要是在家裡,這一切何須她掛憂!
在無盡的焦慮和怨憤中捱到天亮,靈生毫無睡意。她翻身起床,到洗手間裡擠掉脹滿的奶水,胡亂收拾了一下,早早出門去了。
聞到清新的空氣,她深深呼吸了幾口。迫不及待的想要給外婆打電話詢問一下寶寶的情況,略一思忖,又覺不妥。
要是外婆也一夜未眠,剛剛睡下呢?自己一個電話會擾了她休息。她太能設身處地的體會那種疲累到極致,好不容易入睡的感覺了。
靈生於是撥響了高星的電話,興許他知道自己離家,放心不下寶寶,回家了呢?也說不一定的,可能他也像自己一樣不放心家裡的一老一小。
於是靈生又自行腦補出來一個畫面:老公一手抱著寶寶,騰出另外一隻手正在笨手笨腳地衝奶粉。
寶寶在哭鬧,老公抱著寶寶,手臂輕輕搖晃,嘴裡柔聲輕語哄著寶寶:
“寶寶不哭,爸爸給你衝奶粉呢,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他把衝好奶粉的奶瓶高高舉起,在空中晃晃幾下,然後湊到寶寶嘴邊。寶寶一口迫切地含住奶嘴吧唧吧唧吮吸起來,立馬止了哭聲,嘴裡發出滿足的哼哼。
次臥室裡,外婆躺在床上,安穩地酣睡。多美的畫面,溫馨,幸福,美滿。
“喂,什麼事兒,快說!我這裡忙著呢。”
電話那頭卻傳來高星極為不耐煩的聲音,猝不及防把靈生從異想天開的美麗畫面中拽回到現實。
“你在哪兒,在家裡嗎?”
靈生忍住心頭一絲不快,平靜地問道。
“在什麼家?在鎮上呢,事情那麼多,哪有時間回家?什麼事情,你快說,要開會了。”
電話那頭迫不及待想要結束通話電話的情緒,已經穿越時空,直灌入靈生耳朵裡,連同她的心一同沉入冰點。
靈生默默放下了電話。
“喂,喂,有話快說呀!喂!”
此時,那個聲音聽在靈生耳朵裡,咋那麼令人厭惡呢?哪怕有一句話是提到了寶寶或者自己,縱然他忙,他回不去,哪怕有一句簡簡單單的問候,尚可以得到她的諒解或體諒。
想象有多溫馨,現實就有多冰涼。
離家在外第三天,奶水不用擠了,一天都沒有感覺到脹痛脹滿,奶水不再滿溢而出。
果然正如母親所言,頂多三天便回奶了。
這段狼狽的哺乳時光就這麼結束了。
靈生心裡一陣輕鬆連著一陣失落,那些無處躲避的尷尬窘迫時光,痛並快樂著的育兒時光,像她們這種雙職工家庭,這一生也就體驗這麼一次,那麼就此一去不復返了。
這一絲絲的失落感,在靈生回到家那天,更加明顯,以至於讓她手足無措。
寶寶似乎長肉了,白皙的小臉蛋兒生的越發飽滿,胳膊腿兒更加圓潤,不停揮拳蹬腿的動作看起來都小勁兒十足。
只有外婆略顯憔悴,面上卻神色和悅,看來也不是很差。
“媽,寶寶好像長好了耶!”靈生由衷感嘆道。
“那是,我養的孩子乖得很,你不在這幾天,就只鬧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習慣吃奶粉了,人家胃口好得很。中午,我還給她添了米粉。這不,幾天就長壯實了,也不作不鬧了。你還這樣放不下,那樣放不下。養個孩子就像養王子公主一樣,累倒一堆人,還費力不討好。寶寶沒養好,把自個兒也折騰來夠嗆。你看你,黃皮寡瘦,樣子都老了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