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不夠,她就加倍地找各種活兒幹,就因為肚子一直沒有反應。
那肚子真是奇怪,總也沒有半點影響。
那孩子,他媽媽百般地折騰,就是不想要他,可他彷彿就生得更加的牢固,似乎他就是要好好地來到這世上,要向他的父母證明不會白白生他似的。
肚子裡的孩子長得無比堅固,比他父親的無情,母親的狠心都要堅固。
幹完了地裡的活兒,李友珍又上山背柴,背得比她不是孕婦的時候更沉重,那背上的木柴比平日裡足足多了一半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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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友珍也不打算好好休息,而是整夜待在磨房裡推磨。她像頭驢似的,一圈一圈不停息地推磨。腰桿子快給掙斷了似的,但那都不是那種感覺。她惱恨起來,這樣也還是拿不下你。
娃呀,你是要鬧哪樣呢?不歡迎你的家庭裡,你來做什麼呢?不會有好日子過的,走吧,娃呀,走吧,何苦一定要來這人世受苦呢?
除非呀,你是男娃,是男娃,你爹就疼你,你就是家裡的寶貝疙瘩,這樣享福的人世才有意義來。可惜,只可惜你不是呀。你是丫頭呀,你來找罪受麼?
她累癱在面袋子上,無奈地摩挲著肚子,唉聲嘆氣,像是要勸她肚子裡的丫頭回去,回去她應該去的地方似的。
第二天,李友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早早就勞作在田地裡。
旁的人見狀,紛紛都說:
“這女人太拼了,活得像個牲口。”
乾重活影響不了,李友珍就扯塊長長的布料來,使勁地捆肚子,她想把孩子捆死在肚子裡。捆到肚子疼得死去活來,才鬆開,然痛過之後,一切恢復如常。
兩三天之間,肚子裡的孩子都沒有動靜,原以為這回是不中用了,只等她時間到了,自己就會掉出來。
但是,兩三天過後,孩子又動了,一天比一天活躍地鬧騰。
李友珍沮喪不已。從此天天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丈夫的眼色過日子。
趙和貴厭惡又懊惱地瞪著妻子,天天把一句“沒用的東西”掛在嘴邊,狠狠地朝妻子“啐”上一口。
孩子出生那天晚上,趙和貴正在家裡宴請趙氏弟兄和侄子們。
李友珍上完了菜,感覺肚子越來越痛的厲害,算算日子,時候到了,肚子裡的小冤家這是要出來了。
唉,讓你出來你不出來,這會子,這會子不要來鬧事呀。我忙呢,你爹爹要喝酒,要吃菜,我要伺候呀。不是時候,你安分些吧。
可是沒得商量,這丫頭那麼固執,那麼拗著她父母的意思來,生下來何不是個犟種?丫頭,還是這麼犟脾氣的,更不會有好日子過。
李友珍越發的懊喪。
李友珍不敢進裡屋去生,怕丈夫生氣。她隨便拿了一把剪子,來到磨坊裡,那裡堆滿了一袋袋還沒有磨的玉米和麥子。
她奮力地搬了兩袋子玉米放地上,拿下一件丟棄的破襖子鋪在玉米袋子上面。然後躺上去,準備生娃。
“喂!加點雞肉湯來。喂!喂,死哪兒去了,這婆娘?”
外面傳來丈夫惡聲惡氣的聲音。李友珍渾身一個激靈,忍著痛爬起來,趕緊鑽出磨房:
“來了,來……了。”用力地從牙縫裡擠出話來答應丈夫。
她使勁兒吸著肚子,努力地直起腰桿,蹣跚走進廚房,舀了一瓢雞湯去給餐桌加上,然後盡力裝成正常模樣走出去。
走到院裡,整個身體鬆垮下來,腰桿也塌下去了。她捂著肚子,一步步挪回了磨房。
她提心吊膽地脫下溼漉漉的褲子,提心吊膽地等著娃掉出來,盼著娃趕緊出來,生完了,她還要去伺候屋裡那幫人。
之所以提心吊膽,是怕生到關鍵時候,那邊又喊她去伺候。
儘管滿頭大汗,儘管快用完力氣,孩子都沒有利索地出來,儘管疼得幾近昏厥,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的。
她放任眼淚流了一臉,但沒敢放聲。
除了頭一胎,每一個娃都那麼好生,就這一胎那麼難生。
她心想,莫不是生下來會是死胎吧?被扼殺了那麼多回,死胎也未可知。唉,管他呢,趕緊生下來,我好去做事。
真是耽誤事兒,這討債的娃快出來吧。
:()一生三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