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之後,鈴響了,路過的人我不在乎他們。我還在抽噎,透過淚水一片一片的看產品。
我想了好多好多。
等他們休息完進車間,我的淚水還沒幹。
我右手邊挨著的那位工友,感到不可思議,他罵道:“真不明白你這個人!”他倒好心,索性幫我重複檢查起來。他把一片片手套對著燈光,認真的一看,確認之後,連忙放下,又再拿起手套,再檢查,他的速度很快,一堆手套很快就完了。我的淚水也幹了。
描寫這樣的段落是需要下決心的,解剖自己,就不能不寫,必須寫。別人寫《回憶錄》都能順其自然,而我就像嚴刑拷打,是在拷問自己。
如今回想起來,我真是連女子也不如。這樣說也不對,女子很強的,湖南老家的臉都被我給丟盡了。
可我的高傲從何而來?連自己也奇怪的是,這種驕傲的自負彷彿與生俱來,至死不渝。我繼續為自己莂紅皮而憤懣不已,我去找那個管工,告訴他:“人家都莂白皮,我一個人莂紅皮,所以我也要莂白皮。”
“那你學會了沒有啊?”
他這麼說那我就更要莂白皮了,我說道:“我早會了。”
在這幾天,我又努力了一陣,現在我莂白皮了,感覺自己終於邁入正軌了。白皮和紅皮不同的是,白皮需要卯足了力氣拉,這動作稱之為“賺皮”。只有足夠的賺皮才能有錢拿,這裡面的師傅好的一個月快兩千,一般也有一千多,差的剛好拿到獎金,萬一不行的話,就像我這種人的話那就每月四百塊。
大么問我:“弟兒,你哪麼嘀呀?你放聽話些聽都沒?”
我不肯吱聲。她有次下來找過我,我正在莂機,她說下來看看我。姑爺勸我給家裡打個電話,電話我是打過了的,我最多一句話還是兩句話,反倒是姑爺和父親聊過。
姑爺對我說道:“您爸爸買了個摩托車,方便搞事。”
我說道:“在農村,老老實實種田,到處跑,摩托車不安全。”
當初父親買了個手機,我說父親:“你還買手機幹什麼?和誰聯絡?”
父親罵道:“你沒得出息,你曉得沒有?”
我是沒出息的,我心道。可我胸懷大志,燕雀怎能得知?如果我有一個國家,我將如魚得水。每每想到此處,頓感憤懣。治國理政的揮灑,要讓人人都過上舒服日子的豪情萬丈,真的,就是自己的胸膛鼓了幾下,美的只有我自己知道。
忍不住嘆了口氣,懷才不遇。現實這麼難受……就像項羽那樣,太悲壯了,男兒的鮮血隨寶劍飆出來的從容灑脫,豪邁氣概,真是想象中也讓人血脈噴張。
又一個月底,這次發工資的時候,我和那位同齡的老鄉都是剛好過關,剛剛好800塊。後來回想起來,車間裡面有兩個人比我紮實。其實是人都比我紮實,那位塗指甲的哥們,也還是能夠拿到一點兒錢的,不是隻有400塊。還有一位跟我下棋的河南小夥子,很有個性,他有老婆,年紀輕輕的也能夠持家立業。不錯!這位跟我同一時間進來同一年齡段的小夥子就沒我這麼多名堂,人家很成熟的。嘴巴上的鬍子茬雖說很淺,吹的牛皮就女孩子愛聽兩句,可人家舉止得體,工作紮紮實實。哪個像我這麼又哭又笑又唱歌?哭的時候哭稀爛噠!笑的時候笑的恨不得神經會崩斷,唱起歌來自以為是。總覺得自己胸懷大志,滿腦子都是治國理政的高論……懷才不遇啊、真金要埋沒在人群中啦、千里馬終於要死在同槽之中啦、會像林黛玉那樣飲恨而亡!
不過還好,總的來講,沒有把老闆的工廠像坑婆婆那樣給坑了。不然,更加難受。我當時滿腦子都在雲霧中,把身子骨留在地面。自以為這樣可以出類拔萃,其實這是一種悲催,我難以下結論。
大么擔心我會把400塊錢都花光,她說道:“弟兒,你發嘀錢給大么儲存400,然後你400個人拿起。不搞掉噠!”
“好!”我說道,巴不得如此,我正考慮把這些錢該分開儲存在什麼地方,外面又這麼亂。
我拿了400塊錢給了大么,大么攥在手裡,手心裡發出錢鈔特有的聲音。我放心了,我鑽進蚊帳裡頭把兩百塊錢塞進書本里,然後放在裡頭,一百塊錢放進揹包裡,一百塊錢捅進褲帶的錢包裡。
第二天,邵妹子也從鳳崗過來了,她在康佳打工。她過來的挺早,我挺佩服的。她居然可以一個人跑來跑去,而且不顧慮暈車的問題。
姑爺早上給我們打了腸粉,吃了就出去逛街。我們去照相,表妹說請我們照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