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往這兒走,他愣沒認出來。
“十根油條,五塊招牌餅,兩碗豆漿,幹緊的,麻溜的,瞪什麼瞪?耽誤錢爺的事,你承擔得了嗎?李大腦袋!”王三木竟然沒大沒小,在李大腦袋上輕拍幾下,這張狂地。
錢其鐵動作優雅揀張乾淨桌子坐下,把小禮帽拿下,一抖紙扇,那派就是爺。墨鏡裡看人,人小人黑。
這不是錢其鐵那個大煙鬼嗎?怎麼搖身一變變成錢爺?眼睛上有副墨鏡,李大腦袋愣住了,這變化有點大。
“看什麼看?早晚挖了你的狗眼,問你還看不看人低?”
李大腦袋被王三木唬住了,忙喊裡面的女人出來,又是豆漿,又是油條,又是招牌餅。
王三木狼吞虎嚥,生怕吃慢了,被人吃完了。錢其鐵動作優雅,只吃一根油條,半塊餅,喝了半碗豆漿,碗一推,抽塊手帕,擦擦嘴,從口袋中摸出一塊大洋,噹啷----往桌子上一扔,“不找了,下回接著算!”戴上禮帽。
“嘿,嘿嘿! 這是怎麼說的?他們家挖著寶了?乾瘦成這樣,咋就這麼硬氣?”李大腦袋拍拍腦袋,“我想起來了:他是縣政府史特派員的親妹夫,這他媽才幾天,從裡到外換個人,這他媽風水的確是輪流轉!”
“關你屁事!做事!”他的女人歷來厲害得一把刀,把明晃晃大洋拾起裝兜裡,端著用過的碗,在李大腦袋長腿上踩一下,“羨慕別人幹啥,你就土裡刨食雞的命,別人再好,福氣帶不到你身上!”把錢其鐵喝了一半的豆漿,倒木桶裡,晚上回家餵豬。
“爺,下午去什麼地方?”王三木嘴巴還在嚼著,忽左忽右像哈巴狗。
“大煙館!抽一口,舒坦!看看冷麵玉人在不在”
“好嘞!”他拎著鳥籠子,鳥叫聲清脆悅耳。“那……那……嫂子那兒……不!是太太那兒問起來怎麼說?”
“實話實說!她還反了不成?爺們的事,她一個黃臉婆管得著嗎?走著!”
王三木象個小陀螺,慢慢圍著錢其鐵轉一圈,過去一直指桑罵槐、甚至抽過他的耳光,怎麼一夜之間長出了脊樑。
張家廉的煙館還在香菸繚繞,門簾低垂,門外面站著倆凶神惡煞,他們虎背熊腰,抱著膀子,斜著眼,看著每一個過路人,許多人都躲避瘟神似,頭也不敢抬,從那兒做賊一樣,急急而過,不敢看這門前倆活物。個大,像門神,樣子長得兇,看見他們,就知道什麼叫虎背熊腰。
“錢爺到!----”王三木這就吆喝上了。
倆門衛看清是錢其鐵,聳聳肩,“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這貨,穿馬夾、戴禮帽,充什麼大尾巴狼?姓錢的,有欠帳嗎?”其中一個胖子問。
“你這倆豬頭狗臉的貨,怎麼說的話?蕎麥地裡咋就看不起禿丫鴨,是,你錢爺是窮困潦倒過,那隻能是曾經,但你錢爺是個有骨氣的人,有錢就抽,無錢愛忍自摳,決不會為區區幾塊銅板,賒欠著,我的歷史一向清白,就沒見過你們這號狗仗人勢的東西,汙我名聲,三木,走,這條街上,又不是他一家,咱換一家!有腚我還找不到板凳坐,辱沒了你家錢爺!”從口袋中摸出一塊大洋扔地上,“錢爺我賞你倆有眼無珠的狗東西的!”
兩個凶神惡煞撅著屁股,摸魚摸蝦一樣,在地上爭搶,“我的!是我先搶到的!”“憑什麼?錢爺賞我倆的,至少一人一半!”
“看過惡狗搶屎嗎?”
王三木誇張大笑。
“我站在城樓觀山景,忽聽得城外亂紛紛……”錢一搖一晃唱著京戲走的。
張家廉在門簾後看個真切,正和裡面嫩妞講著什麼,忙迎出來:“錢爺,錢爺,你大人有大量,跟這些猢猻一般見識幹嗎?他們眼窩子淺,看不清人間春秋,麻溜的,給錢爺道歉,蒙錢爺厚愛,一直照顧小店生意,你可有日子沒來了!請,我讓幽靈蘭花給你燒上,我讓她伺候你!千錯萬錯,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