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爺,回來了?”他從大門,走到路上,費了勁,甚至還跳幾下,蹦過去,上趕著要去巴結別人。
黃興忠在馬上想事,並沒有看見他,所以就沒有理他。
“狗日的,發達了,兒孫滿堂,就狗眼看人低,不理老子!當初就不該看史健久的面子,讓你狗日把驢牽走!”他咬牙切齒,牙骨對挫有聲,然後,掄起柺杖,衝著黃興忠背影,打過去,“老子削死你,狗日的,去老子二十年陽壽,老子一棍子把你腦漿子,當屎打出來!你牛什麼牛?”其實,黃興忠離他很遠,不要說打,就是扔棍子,也不一定傷著黃興忠,他瘦到皮包骨頭,哪裡還有力氣,只不過虛張聲勢,自我安慰,嬌陽似火,誰會象他一樣,傻乎乎站到太陽底下鬥氣?
黃興忠到大門口那兒,黃天河正帶人,雙方都端著槍,在對峙,劉中天眼尖:“老爺回來了,讓老爺定這事!”陳仲秋回一下眼,想不到:黃興忠真的不在家。
“陳仲秋,你這是幹什麼?你三番五次來我家搗亂,你以為老黃家沒有人了?”黃興忠跳下馬。
“黃興忠,你不要以為你財大氣粗,我就怕你!”哆嗦著後退兩步。
“小子哎,原來我是放了個白眼狼!”劉中天過來牽馬,張張嘴,要說什麼,黃興忠擺擺手,往前走幾步,“姓陳的,我財大氣粗,是偷誰搶誰的?我的錢財再多,也是我個人努力結果,沒偷過,沒搶過,沒訛過,正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這般耀武揚威上門,究意是要幹什麼?想動粗的,動得了嗎?”
“我是奉郝鎮長之命,前來催那筆錢,別人大多都交了,你也交了吧?”陳仲秋並非有恃無恐,放軟了語調,“這不是因為形勢發生了逆轉,也是響應上頭號召,日本人真的佔領了土木鎮,最先倒黴的還是你們這些大戶,成立聯防隊,首先是保護你們的利益!”陳試圖講清道理。
“你可拉倒吧,指望你們?說不定日本人還沒來,你們這些人早跑沒影了!”
“黃大老闆,三五百個大洋,對於你來說:也就是少抽包把旱菸錢,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再說,這是針對全鎮的,不是針對你個人的!”
“你要這麼說,我還就真的不能給,我這錢也是累一點汗一點來的,不是大風颳來的,我也不讓你做難為活,你回去跟郝百聲說:我明天在家,讓他自己來拿!走吧!”黃興忠不願意再多說什麼,徑直往裡走。
“黃……我們再商量商量!”陳仲秋還在堅持。
“回吧,我和你商量不著!”黃興忠頭也不回,向後勾勾手,伸出個小手指,“你是這個,不夠格!”
“姓黃的,你讓給我等著,早晚有一天犯到我手上,我弄死你!”他強嚥下口唾沫,把伸開的手握成拳頭。
“陳隊長,我們……?”王柱子拎著槍,偏著頭問。
“我早說過:這是塊難啃的硬功夫骨頭,我們既沒有那麼硬的牙,也沒有那麼好的胃,你偏不信,他不會買我們的賬,你就是……這不白跑了?”劉鐵牛這樣說:“張志清那個大煙鬼,寧願去餵馬,他都不來,生薑還是老的辣,你也不看看人傢什麼家底,憑什麼聽咱吆五喝六的?”劉鐵牛縮著脖子,“還是回去吧,別在這兒了,沒人管飯!”
“你說什麼屁話!什麼屁話?我還就不信了,天底下沒有人治得了他!”他追著劉鐵牛打。
“行啦,省點力氣吧,回去還得接受訓練,陳隊,下面去誰家?”陶醉問。
“那列好的名單呢!鐵牛,不在你那兒嗎?拿出來看看!”
“我找找!”劉鐵牛是左掏掏,右掏掏,就是找不著,“哎,奇怪了,我記著裝這口袋中,怎麼沒有呢?”他甚至把口袋翻過來。
“你找口袋要呀!”鄭三炮歷來喜歡捉弄劉鐵牛,他三十多歲,居長,人高馬大。
“喲,我們老爺回來了!”陳梅梅迎出暖屋,臉上掛著笑,在花牆裡,劉中天在他的身後。
“我是不想回來的,可是家中這麼多事,我放心不下,北風父子留下了!”
“完成完不成,縣上都不能虧欠人家,這可是提著腦袋在做事!”
“北風的脾氣你不知道呀,太過耿直,什麼條件都不要!”
德田秋俊從大柵欄那兒搖搖晃晃過去,兩個胳膊摺尺一樣,兩個拳頭垂於胸,脖子象烏龜一樣伸縮,一臉不屑,做著擴胸動作,一雙眼,往圓裡睜,碩大厚重的嘴,左一撇,右一捺,又厚又長的舌頭,象蛇芯子在毛絨絨嘴裡靈活翻轉,濃密的鬍鬚象野草一樣茂盛,一雙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