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黃興忠洗臉手巾掉水盆中,濺出水花,他相信:杜梅聽得見,杜沒有回頭,也沒有再言語,背影一閃,上了樓。黃興忠僵持在那兒,達子不敢深究,扭頭就走,卻吐吐舌頭,他本想說:什麼人呢?睜眼說瞎話。
黃安、黃興旺、達子走進來,黃興忠還在沉思狀態,“吃飯,吃飯,喲,豆漿油條朝牌餅,不錯不錯!”黃安衝他們擠眼,黃興旺坐下,黃安也坐下,達子將褡褳放桌上,過來盛豆汁,“老爺,你請坐!”
別無雜敘,飯罷,黃興忠讓黃安黃興旺去結帳,他和達子去高家大院。
進了院子,高年豐正在澆花,水壺淋漓成道,花潤花溼。嬌豔欲滴,這裡僻靜,人間天堂似,籠子的鳥跳得歡實,叫聲悅耳。
“高老太爺好,澆花呢,昨日來得太晚,又適逢小雨淅瀝,就沒顧得上來看你,給捎兩罈女兒紅!你這不浪費水嗎?”
“你客氣了!”高年豐放下水壺,擦擦手,“昨天哪兒落腳?”
“老地方!”
“她怎樣?”
“老叨唸你,說惹你生氣,把你得罪了,昨晚說好了一起來看你,想不到今早吳秀枝不見了,她找去了!”
“都坐吧!”
黃興忠坐下,達子把兩壇酒放桌子上,也拉個凳子坐下。
“你們的風流冤孽債什麼時候是個頭?”
“杜梅怎麼得罪你了?以至於你幾天不沾?”
“說話頂撞我,我就是生氣!”老頭任性起來,“不說她了,都是些俗事,不值一提,高孝玖來信說:中日戰爭一觸即發,雙方都在秣馬厲兵,北平局勢不容樂觀,我擔心:日本一但動起手來,我們是不是個?再看看那些當官的,哪一個不是象蟈蟈,腸滿油肥,終日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那是當官人的事,但小老百姓,能起多大作用?”
“理是這麼個理,可我這心中,就是不安,北平如果亂了,我們是首當其衝,騎著馬,兩天一夜就到了咱這兒,咱這兒多低山丘陵,無險可守!
“那你又有什麼辦法?”
正說著話,杜梅就進來了:“高老爺,對不住,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小女子!”給他施個禮。
高年豐皺著眉:“去!去去!搗什麼亂?我哪功夫理你?你那點雞毛蒜皮的事,我壓根兒就不放在心上,我和興忠正談話,別擾了我興致!”
“晚上我在醉花陰候著你!”
“曉得了,去吧!秀枝找到沒?那孩子有些軸!”
“在床上睡覺,我以為……”
“你呀,總是聽風就當雨,太平的日子快要到頭了,想著怎麼躲到鄉下去吧!走啦!走啦!”高年豐不耐煩揮揮手,“興忠啊,如果真到那一天,在黃花甸子,你給我留塊地,我就到那兒養老!”
“那是沒問題,但傾巢之下豈有完卵?真到那一天,沒有世外桃源!”
“這是孝玖的信,你看一下,財是牽掛地是累,房產就是大累贅,這些東西怎麼弄?”
“舍而得,沒辦法,命是自己的,其他都是人的!”
從吳窪子掃一圈,黃興忠興意闌珊往回走,他沒顧得上和吳秀枝見上一面,就返回焦原,沒有經過焦原鎮,而是從焦原外直接去了北家,取了狐狸皮,算是馬不停蹄,返回黃花甸子。
史鳳琳本打算在龍澤好好折騰一下,準備著找個藉口,捏個斜碴把黃天佑一頓教訓,但他意識到:黃家兩個兒子一東一西,按下葫蘆起了瓢,一時間難以下手,除了高孝山,許多人甚至是排斥他,恰在這時,臨江縣起了禍端,那裡的共產黨和地方游擊隊,居然在一夜之間打下了縣城,雖然後來經過派兵增援,天亮時分奪回了縣城,但損失慘重,縣城周邊的區域性戰鬥還在零星進行,錢牧寒從首都南京直接給他打電話:讓他丟下一切,速去臨江縣,肅清那裡共匪,昭告天下訴之暴行!
他只有依依不捨辭別龍澤縣,極不情願踏上臨江之路,在距離臨江十五里的一個叫盛涼的地方,汽車拋錨,把他氣得咬牙切齒,一邊罵娘,一邊暴打司機,司機被他打懵了,半天找不到毛病在哪兒,好在有衛兵跟著,要不然就該在荒郊野地中過夜,他們臨時從盛涼老百姓家強徵兩匹馬,不但不給錢,還被衛兵用槍托子砸兩下,幸巧沒有爭辯,要不然小命不保。
後半夜寅時,馬不停蹄,才趕到臨江,叫城門,城門不開,還時不時向下放槍,氣得史鳳琳吐血,因為剛剛被共產黨游擊隊襲擊過,這會兒瞎燈摸火,在城樓上根本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