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要不要去北家看看?”黃興忠不知問誰。
“要我說呀,落落腳,歇歇!”達子看了黃興旺一眼,並不言語。
“老大,你說呢?”
“如果日時足夠,可以彎一彎!你要不要也走沈家?”
“沒必要,我找北風是收購皮子,到沈家沒意思,該辦的事,我辦了!”
路邊麥田裡的莊稼已經起節,長出鮮嫩的麥穗,油菜梭子直豎豎的,麻雀蹦來跳去,它們的歡樂在田間地頭,想起古文中一句話:燕雀安之鴻鵠之志哉?人生出來,從呱呱墜地,到最終埋往土中,由於性格不同,生活際遇不同,形成了千差萬別。
這麼多年,他走南闖北,到過的地方不算少,林梅那個讓他不待見的人,卻因為父親,時不時還會記起的女人,迷一樣不見蹤影,讓他唏噓傷懷,馬三魁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沒有印象,陳漸良他倒是有印象,可他迷一樣不見蹤影,哎,黃天祥不在西涼縣嗎?說不定,透過兒子,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這麼多年,他的貼身口袋中,總有一隻小布包,那是父親和林梅留下來的唯一照片。
他給高年豐看過,高直搖頭,是的,高年豐是個狠角色,在吳窪子一帶曾經叱吒風雲,年輕時,在那一帶掀起過山呼海嘯般狂潮,席捲整個那一帶幾個縣邊邊界界之地,無論是哪一方勢力,都得仰他鼻息,現在他老了,象蛇冬眠一樣,盤著不動,但由於早年的威名,許多人看見他,還是畢恭畢敬,遇到個溝坎,還得看他臉色,他不死,威名就一直在,他製造了那樣傳奇。
初到吳窪時,黃興忠就打聽了,內容方方面面,甚至是高年豐一些生活上的細節,愛好什麼,厭惡什麼,投其所好。
高晚年喜好深居淺出,一般人也不待見,他的兒孫們沒有繼續著他締造的輝煌,在他的光環照耀下,生活的路很平坦,無論做事做官,都不再彰顯個性,或許他們認識的世界更大。
黃興忠憑藉家釀的女兒紅,以外地人的陌生,敲開具有花崗岩一樣堅硬脾味的高年豐,這種綿軟香甜的東西,腐蝕了高的神經,離不開這種純糧食釀造水一樣稀薄的東西,高從來不缺錢,他性格瀟灑,雖能忍自摳,卻難以抵禦女兒紅誘惑,饞蟲總是如鉤子,把藏在腹腔中,幽深的慾望,從嘴中拽出來。他不僅自己喝,還勸旁人喝,旁人如果矯情,他還會用不堪入耳的話來羞辱你:“瞧你那點出息,象個娘們,蹲著撒尿,夾夾拉拉,不用東西擦,尿就一條就一直掛在嘴邊!”
脾氣就是脾氣,他喜歡罵人,罵得很糙,罵完了不解氣,還會用柺棍在地上使勁兒搗幾深坑,嘴中會呢喃:“小子,今個算你運氣,要是去我二十年陽壽,我就……”的確,二十年前,沒有誰敢和高年豐那樣。
一路上,心碎神傷,黃興忠在咀嚼過往,憂傷從牙齦下冒出絲絲涼氣,日時悠長,太陽迷離,看不出他是睡著還是醒著,他在車子上聽聲搖晃。
聽著水聲,他突然睜開眼,雲霧裡跌宕起伏:“北門河,北門河,它與黃湯河就是不一樣:河床寬闊,水流舒緩,體現了博大與包容。”
“老爺,你看前面是誰?”達子指著便道。
“誰?”他沒有看見。
“我看是北氏父子!”
“真的假的?”他坐直了身子。可不是?北氏父子滿載而歸,馬蹄踢踏,“北兄,北兄,我是黃興忠!”
北風聽到招呼,就勒住坐騎,北震聲像他父親一樣。
“黃老弟這是又往哪兒去?”
“吳窪子!”
“喲,那路遠著呢!”他看看天,“如果不抓緊,今晚到不了那兒,這麼多酒?去我家落個腳唄。”
馬車杭育杭育晃晃悠悠,半天才停下來。
“黃老弟,有件事,我想請教你:喬家的事,我是聽了你的話,把他晾乾灘上,下一步,怎麼著?是不是就算了?”
“喬家是個什麼態度?”
“急了唄,震聲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見好就收?”
“收什麼收?收之前,是不是該再燒一把底火?這事交給媒人!”
“你的意思是……?”
“你懂的!”
“你這招夠損的!”
“火候不到肉不爛,看著水開沒用!北兄,聽我的準沒錯,你家中還有多少皮子?沒有任何雜疵的!”
“你要幹嗎?”
“我要留著給我未來兒媳婦做狐狸皮大衣!達子,抽兩根金條給北兄,將來多退少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