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長大了,找我!金花配銀花,葫蘆就只要配西瓜嘍!”
看著這個張狂的女人,一走三擰腰,“呸!”對著沙土地,啐了一口唾沫。
一架小馬車,馱著劉中天、白金枝和許多禮物,在太陽稍微偏高一些,駛出黃家大院,劉中天眯縫著眼,把沉重的腦袋低在懷中,任憑達子把馬車趕出小西門,只有鬧山雀一樣嘰嘰喳喳的白金枝看見誰和誰打招呼。
“妹子,西涼城熱鬧,走玩去?”
“他嫂子,上西涼城?”
……
路人駐足觀看,對著這輛普通的小馬車指指點點,羨慕妒忌恨。
“她三姑,我帶你西涼城下館子去?”眼見出了小西門。
“不啦,你哪有正事,我還要到裡鋤草!”
“草哪天不能鋤?機會難得,我請你!去吧?”
“喲,你咋一下子這麼大方?誰不知道你是個摳屁眼撒芝麻的主,一塊銅板,夾屁溝溝中,大炮轟五天,都轟不下來!”說話的人,戴個草帽,聽聲音,是巫雲梅,也是走村串戶討生活窮得叮噹響的主,自從她那個酒鬼的丈夫,一命嗚呼之後,她就象個俠客,俠客可以仗劍走天涯,她是仗技走天涯,黃花甸子人一年難得看見她幾回,一口不甚渾濁的酒,嗆到五臟六腑中,孫茂軍就雙手挓挲,雙眼睜得溜圓,說不出話來,倒地就死,吐的是發黑的血,酒葫蘆摔在地上,上面的木塞子崩不見了,酒在那兒汩汩流個不停,流著流著,就不流了,慌亂中,不知是誰飛起一腳,踢汪裡,在風中,那酒葫蘆被浪灌著水,聲音有些怪異,必出“卟咚!卟咚!”的聲音,聽著象“不懂!不懂!”,巫雲梅當時撲倒在地,嘴中顫顫有音,似印度那邊僧人口中的梵語,做起法事來,披頭散髮,站起來,赤腳而舞,梵音晦澀難懂,眼睛閉著轉圈圈,手中似乎還搖著藏族人手中的轉經筒,五色彩帶在頭上飄逸,視死如視生,她在施法超度亡靈。
據有人說:常有人看見逢早逢晚,她會自由出入尹東林的鐵匠鋪。這也難怪,他們雖老了,但情竇初開時,那些放不下的心願,折磨他們臲卼的靈魂無處安放,在夕陽之年,誰還不允許他們放縱一下?成年的缺憾,老了老了就彌補一下,哪怕是形式在一起,也要在一起。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隻老騷狐狸,有日子沒見了,沒少在鐵匠鋪床上折騰吧?”
“你妒忌了?你吃醋了?”
“達子,快走!日時不早了!”劉中天聽不下去了。
馬車一碼頭,就上了官道,鈴聲細碎,路途漫漫。
巫雲梅自感無趣,她搖搖頭,望著滿臉驚愕的人們,叉開大步子,有些意猶未盡,遺憾而去,她沒有羞愧難當,而是有些沾沾自喜,怎麼沒有接著這茬再問下去,走得如此瀟灑,希望背後有人叫住她,問她有關和尹東林的長長短短,那一剎那,她不會遮遮掩掩,可惜了,沒有人再問,已經邁出去有些孤傲的步子,只能走下去,她突然有些悲哀地想哭,她老了,無論她們演義出怎樣生動的故事,都不再因情節曲折,而生動感人。黃昏之戀,是人之末日之曲,人們抬頭會驚愕:既知今日,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