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尹東林雖毫無顧忌走得很近,雖明目張膽,可到一起,不再有什麼實際內容,頂多是談談,追憶一下年輕時,如果他們敢這樣,極有可能發生的故事,互相臭罵對方一`下,無限可惜曾經有過的機會,因為顧忌太多,而錯失了許多機會,有時,她會拖著不走,找各種藉口,有些死乞白咧,兩個人興致好時,會喝點酒,酒醉時,巫雲梅會倒在老鐵匠骯髒的床上,呼呼大睡,而另一個,則守在床邊,聽著那遠比唱曲更好聽的鼾聲,象狗一樣,倒在床沿,沉沉睡去。
天明,太陽曬去荒唐,光線好起來。
“老東西一夜就這樣趴在床沿,你不嫌累?幹嗎不上床?”
“我……我,怕打憂了你!”眼睛,麻雀一樣的小眼睛,眨動得太快。
“你呀,還是年輕時的德行:有那賊心,沒長那賊膽,你就這麼長點兒出息!”巫跳下床,“你這床好髒,就不知道收拾收拾?”臉也不洗,走過去,甚至還踢他一腳,“你年輕時,老騷羊一樣咩咩咩撒歡的勁兒,哪兒去了?”撫一下頭,晃晃悠悠,走了。折騰不起的失望,讓她走得決絕。
黃興忠揹著手,在花牆跟走,沒有什麼人,兀自笑出聲來,抬一下頭,槐花開爛了,並不豔豔灼灼的花,而是那種淡黃象乳芽一樣焦白,掉地上,腳擰著,無痛無癢,磚縫中長出一種土名:龍舌草的植物,葉子對生,青匝匝,多日不曾下雨,幹得七竅生煙。
“老爺,你一個人笑甚?”百合那小丫頭動作伶俐。
“笑?我笑了嗎?你聽見了?”
“可不是咋地?笑噴了,噴出聲!”
“噢!也許!”
“是大少爺的婚事吧?你偷著樂的吧?”
“嗯!你不希望大少爺幸福嗎?小丫頭片子,是不是也象叫春的貓,心中抓狂,已經由呻吟變成呻喚,你看中誰了?黃天河行不?”
“哪裡有,老爺真會開玩笑,人家還小,該長的還沒長成!”百合羞澀逃遁。
“喲呵,有點意思!”心卻舒暢在幸福的激流中湧動。
黃花甸子第一裁縫梁吟拎著個寬布包走進來:“黃老爺好興致喲,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白蝴蝶正呼扇著翅膀,發出蜜蜂一樣嗡嗡地叫聲!”
“是嗎?狐狸皮大衣做好了?”
“還沒有,那是繡花一樣的細活,哪能那麼粗枝大葉這麼快?有個人讓我帶她來找你,她有些不敢,我也就奇了怪,她找你不應該,不合適,也夠不著!”
“誰?誰呀?說得如此神秘?”黃興忠望向大門外,並沒有看見什麼人,“人在哪兒呢?怎麼還藏著掖著,長得醜,怕見人?你去把她叫來!”黃興忠有了興趣。
“進來吧!我們在這裡!”隨著一聲吆喝。
張九紅低著頭,邁著細碎的步子,象只蝴蝶,輕盈走進來,低垂著頭,一臉桃花紅,她不敢抬頭,卻時不時從余光中斜視一下,暖洋洋的氣氛,火一樣烘烤著她,她有點兒意亂情迷。
“她----她是誰?我們認識嗎?”黃興忠往前走走,她的年齡應該超過黃淑翠,直追黃淑英。
“她說她認識你!”梁吟跟在他身後。
“胡扯!我們不可能相識,你是誰?”黃興忠性感的小鬍子,一翹一翹的,並且故意吼出來。
“張九紅,人稱九月紅!黃花甸上,我採過花,唱過歌,你還讓我唱給你聽,我沒唱!”
“想不起來了!”黃興忠搖著頭。“猴年馬月的事,記不得了!”
“你故意的吧!”:
“找我有什麼事?”
“春荒難熬,老子張志清耍錢,輸個底掉,外人持刀逼債,活不下去了,素聞你宅心仁厚,所以碰碰運氣,找你借錢來了!”
“我們沒有交道,更沒有交情,我憑什麼幫你?今天借,什麼時候還?”
“恐怕遙遙無期!”
“你這樣說,不是堵了自己的路?既然沒法子還,所以我不能借,我總得圖點兒什麼吧?生意人總不能虧了本,要不然早垮塌了!”
“你不是喜歡我唱歌嗎?我可以天天給你唱歌!”
“幼稚!再好的歌,也有聽膩的時候,我幹嗎要幫你?”
“我可以給你寫個賣身契,把自己賣給你!”女孩子眼圈子有了淚,豆大。
黃興忠哆嗦一下,“我家傭人多了去,不差你這一兩個,再說,你能值多少錢?借多少?”
“不多不少,整一千!”
“你不值這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