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你老三咋不信?他在鎮上開了這麼多年店,走南闖北,不比你強呀,他咋不信呢!”
“嘿,你個老孃們,皮癢是不是?”
“你要再打我,我就不跟你過,雨煙、雨秀一人一個,我帶走!”單氏並不是嚇唬他,這麼多年,她一直喜歡鄉下表哥石卿,房份雖遠些,人高馬大精神,會說撩人話,象顆種子,直直掉人心縫裡,日磨月搓,就長出一株樹來,根深葉茂,彌久歷新,忘不掉是那種過心心就盪漾的韻,韻韻相疊,生出聯篇浮想,慾望呼扇出小火苗,燒心烤肺,那是一生的酥與癢,什麼時候閒下來,春心就盪漾。二十歲時,父母怕她做下錯事,早早託人介紹給了張一山,石卿雖遊手好閒,但會唱曲子,她就愛聽他唱《小寡婦上墳》、《割韭菜》、《摘石榴》,那腔調,尖嘯圓韻一步三嘆,起起伏伏,象刷子,刷人心縫。
“你想去找姓石的?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你的心咋還沒死呢?做夢想屁幹吃,門都沒有!就算死,你也得姓張姓門裡。由著你,你能上房揭瓦!”
“你逼的!”
“早晚我一刀戳了那狗日,掛你狗日脖子上,看你會不會象越王勾踐那樣,每日舔一舔。”
“郝百通也這麼說,他在沈家坐堂,這北門河兩岸,有幾個不吃他的藥?他不會信口雌黃吧?”
“驢的話你也相信?人們都說:再好的女人,到他家三年不過,就躺在薄木棺材裡,入土為安,哼!他這一生足以自豪了!人都說他是驢託生的,娶七死七,人才呀!”
“鬼話你也信,那是人糟踐他,看他在沈家混得風生水起,尤其是他嫂子,看不得他好!”
大土路上,光禿禿的,路邊枯草倒伏著,遠遠看見黃興忠鬆鬆垮垮,有些吊兒郎當,不斷用手,扒著他的中分頭,也許麻煩已經來了,太陽有些西斜,不用扳著指頭數時辰,也知道:天時過大半。
“三小姐,前面就是黃興忠,要不要我喊一嗓子?看他那磨蹭勁,天不黑,到不了城裡!他家那麼有錢,在縣城有鋪子,也不缺這仨瓜倆棗,怎不給他買輛時髦的腳踏車?這破驢騎的!咋越有錢人越餿摳!”
“不用,亮子哥,到他前面,把車子橫那兒,我看他還敢不敢看不起我,能在縣城裡讀書,就了不起了?我還就不信了!書讀得好就了不起啦?官做得大那才叫了不起,我看他就是書蟲!”
“話不能這麼說:史老爺眼光就是不一般,你沒覺得這個黃興忠不一般?”
“沒覺得!”
“咦!咦咦!那你咋應了?”
“自古父母之命,煤妁之言,我能有什麼辦法?”
“三小姐是逆來順受之人?”
“注意,前頭有個坑!”
“好嘞!”邁過坑,道路平坦,鞭子一抖動,馬四蹄蹬開,撒了歡地跑,塵土飛揚。
“史亮,你瘋了嗎?你要把馬累死,你這麼玩命,我跟得上嗎?”史柱被遠遠拋在後面:“站----站住!”他小跑一陣子,見實在跟不上,邊喘氣,邊彎腰,用左手呼扇著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