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禿驢要幹什麼?整幢大樓裡,除了胡達,還有誰在那兒?
到了樓下,汪天培往左走,急急的,是太陽曬的,還是心情急迫,不得而知,走幾步,忽覺不對,又折回來,往右走,似乎也不對,“我他媽今天是怎麼啦?”這時,陽光如同芒刺在背,如此灼熱,像火一樣燙人,八月的神州,在鳴蟬的叫聲裡,他汗流浹背,只一會兒,他有暈眩的感覺,不行呀,得到什麼可以避暑的地方,他想到長江邊上,有個淺水區,可以沖涼,想想那遙遠的路,他有些發怵,他的汽車,昨天與一個德國人的車撞了,這會兒,正在修理鋪裡躺著,正沒有去處,在那兒心猿意馬。
“喲,這不是汪大秘書長嗎?咋曬成這樣?你看看你,這臉兒咋就成了猴屁股,紅紅的白!”有人把碎花傘舉到他頭上,香,迷魂散一樣的香,是肉肥肉白的香,一下子燻了過來,像淹在水中,本能張望一下。
“你是……?”的確曾經見過她,依然那麼美,雖然徐娘半老,看一眼會悸動,一經點燃,馬上熊熊燃燒。
“你發財了,真是貴人多忘事!虧得我還一直記著你,你忘了當年在梧桐巷……”女人蜻蜓點水似地提醒,臉也羞得通紅,目光躲躲閃閃,像搖曳的火苗。
“梧桐巷?梧桐巷?……我曾經去過梧桐巷?”他的右手食指指在太陽穴那兒繞著圈兒,記憶的碎片,斷裂成落葉。
“記不起來,或不願意承認,都無所謂!”女人莞爾一笑,傘在頭頂旋轉,象朵在空中飄落的花。
“你很熱,願意和我一起去個涼爽的地方嗎?平復一下你的情緒,或許你什麼都想起來了!”女人一招手,路邊竄過來一輛汽車,汽車由於急剎車,揚起煙塵,一下子霧狀撲粘到他們身上,他們咳嗽幾聲,一頭鑽了進去,風捲殘去般消失在暑熱之中。
身心疲憊的汪天培,在太陽掉地下,被無數走出家門的男男女女,踩碎在腳下,音樂,可以讓人興奮的音樂,讓人旋轉並且有節奏舞動著曼妙的姿勢,輕飄飄象蝴蝶一樣,汪走在鬆散的人堆中,雙腿如同灌了鉛。
第44章:
1
這時,他不僅知道梧桐巷,並且知道曾經發生在梧桐巷裡的足以讓他噁心半輩子的齷齪事,神使鬼差重走一遍梧桐巷,和重走地獄一般,20多年前,那時,他還是個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年,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象螞蟻一樣,漫無目的進了又髒又極端醜陋的梧桐巷,往事如錐,錐心般刺痛,恍惚之間,別人經歷了暑熱煎熬,虛脫般彷彿踩在柔軟的棉絮上,步子輕盈,心情放鬆,一整天象老鼠趴在洞穴裡,焦急等待,狂躁不安張望,等待著日落西山,汪天培同樣虛脫,耗盡了精力,噁心想吐,一陣陣骯髒的東西,象渥水往上泛,頂到喉嚨口,有好幾次要噴射出來,他的雙腳,象踩在碎玻璃上,硌腳,有時那鋒芒一樣的斜尖,毫不客氣就刺破鞋底,刺進肉裡,錐扎的疼,已經顧不上血流淚流。
別人淺嘗輒止,而汪天培則,後來,才覺得吃下去的是一堆堆蒼蠅,是那種笨拙的,綠頭的,只要一想到這,胃就翻江倒海,也讓他徜徉在一片烏泥濁水中,惡臭逼人。
但汪卻直搖頭,淚水在眼眶轉,不斷扇自己臉:“你走吧,今後永遠不要沾這地方,風塵霧大,會迷失你,你我兩不相欠!”
至今都不知道她們的名字。
她的女兒長大了,她卻長老了,長得快要死了,在床上冷哼哼,認不得這個由小變熟的男人。
殷紅和殷福生這父女倆,從太陽掉地前一個時辰,象走馬燈一樣,輪換著到巷子口張望,隔不了十分鐘,父女倆這般抓狂,害得殷家女主人破口大罵,這一家人急得腳後跟皮搓掉幾層。
“我早就說過,這種白面書生就是銀樣蠟槍頭,看著英姿颯爽,其實和花瓶差不多,看見沒有?關鍵時候掉鏈子,指望不上,哎!吳儂軟語一般,生不出兒子來,還腥腥作態,這種人就是樣子貨,沒什麼用,當初,我說過:嫁給這種人,註定了要一生吃苦,偏不信,樣子好,你抱他啃他?”喬氏語言有些歹毒,她把平時一點一滴積攢起來的不滿,一股腦傾倒出來,散落一地。
殷福生在那裡抓耳撓腮,喬氏說的一大部分是實情,他也沒辦法辯駁,“嘿!”長吁一聲。
“媽,啥也別說了,怪我眼瞎,這會兒一準上哪兒瘋去了,說不定正和日本人沆瀣一氣,伸出腥紅的舌頭,等他回來,就和他吹燈拔蠟,散火算了!”
喬氏一撥楞腦袋,“早幹嘛去啦?晚了,婚姻不是賭博,賭輸損失倆錢,錢這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