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你?”他認出來了,名字不記得了,好多年,還是這模樣,記憶是一張發黃的照片,“你怎麼啦?你當兵了?怎麼啦?”
“他腿上有槍傷!”小護士像驢一樣多嘴。
“先交五塊大洋!”
“我沒有錢!”
“那就那兒來那兒回!”郝百通半蹲著身子看一眼,然後抱著臂子,扭身要走!
“我背上有把槍!”
“跟我說不著,我們合安堂只收銀子,不收槍!”郝百通看看沈昊。
“你知道什麼?不識貨的傢伙,這槍托是烏木的,還不是毛山櫸,它出自烏木鎮,僅這一小截烏木就值……”
“合安堂不搞通兌,那你就拿著它,兌換成銀子再來!”
“烏金在你眼中成了臭狗屎!我這傷,你治不治得了?”
“小菜一碟!”
“你知道我是誰?要論起來……”
“別論!”郝百通擺擺手,“再論一會兒,它就該化膿,就該爛了,要是治不了,這腿就該鋸了!”
“狗日的,六親不認,不講情面!”
“你罵誰?你他媽是我六親當中哪一門?你再罵,我就把你從這兒死狗一樣,拖出去扔了餵狗!”
“你等著,就認得錢,錢是你親爹呀?真是的!”
“不是你親爹,可你待它比你親爹都親!”
太陽迷離地晃動著,乾坤可以顛倒,唯獨這天地不可以,自從盤古開了天,這天就一直高高在上,地就在腳下,世界可以翻臉,人就更無情,疼痛是難忍的,石卿潦倒到身無長物,家或許早就因年久失修,坍塌成一片廢墟,廢墟上早已經長滿草,開遍花,蛇或蜥蜴在那裡快樂成園,眼一閉,臉一揚,鼻子一酸,再睜眼淚水就模糊了視線,拖著腿,耿直要走。
“你站一下,我去找個行家裡手來看看,你打算賣了它?”沈昊不瞭解他,動了惻隱之心。
“瞎耽誤功夫,跟這種鳥人……哎!”郝百通扭頭走了。
沈昊和小護士耳語幾句,小護士頭點得像搗蒜,像片雲彩,飄了出去。
沈仲林僵在那裡。
沈昊拖了條板凳,示意石卿坐,“你的腿腫脹,且子彈還在裡面,早該治療,否則……你坐下來,稍等!”
“謝謝!”
“他活瞎了,真的是一把好槍!烏木鎮的正品!”
“你賣了槍,部隊上你怎麼交待?”
“顧不上了,等腿好了再說!郝百通真是認錢不認人了!”
“不能怪他,既又制度的原因,也有血的教訓,有人就是治了病不給錢,還說各種難聽的話,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他又能怎麼辦?呆會兒,她來了,要是真能買下你的槍,你把這衣服脫了,省得招惹是非!”沈昊試圖讓石卿放下敵意。
踢踏有聲,沈西英騎著馬,讓渾身顫慄的小護士摟著她的腰,風馳電掣,約莫一袋煙的功夫,就來到合安堂。她從馬上,跳到地上,把小護士連拖帶抱下了馬,“他人呢?底底細細搞清楚沒?別讓人騙了,這兩年什麼怪人什麼怪事都有可能發生!”
“就……就在裡頭,我也吃不準!”小護士跟著跑。
“是你嗎?槍拿來,我瞅瞅:看著就是個老兵遊子,看這身皮,是國軍,誰知道你是不是從別人身上扒下來的?”沈西英把馬鞭往腰上一拐,奪過槍,上下瞅瞅,拉過槍栓,看看膛裡還有子彈,“嗯,不是孬槍,你是哪兒的?”
“人是焦原的,部隊是橫江駐防部隊17軍的,司令文廷玉,參謀長……”
“你這點小傷不在焦原看,或西涼看,捨近求遠,意欲何為?嗯,是烏木鎮的東西,十塊大洋,怎麼樣?”石卿腚釘板凳,起不來,“站起來說話!”她上去就是一腳。
“我來龍澤偵察,被雲龍山上的鬼子發現了,所以……”
“就你?老得象頭牛,笨得象棕熊,還偵察,騙鬼去吧!”從衣兜掏出十塊大洋,往石卿手掌一拍,“請郝醫生拿刀好好挖你,要不然,你就徹底廢了!”拿起槍就走。
周止逛一圈,回到臨江,何桂枝伺候一夜,天色大亮女人睡瓷實了,打咚嚕,翻個身,還放個響屁,他撩開薄被子,在宣騰騰大白屁股上,憐愛拍一下,“好!能吃能睡就是好!”睡不著,外面各種響聲,刺激著他,有日子沒顯擺,心癢癢長刺,就穿衣而起,出了房門,在院子裡舀半瓢水,往水盆一倒,捧起一捧水,往頭上一澆,臉插水盆裡,象豬吞食,又象一個西瓜在水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