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家有房子兩年多了,正房三間修修,俺家和俺大爺家就住上了,俺家住西頭兒,俺大爺家住東頭兒。房子好賴不說,自己家有房子了,這回無論是出去幹啥,回來有一個家了,這心裡有多快樂呀。
快樂,失去家園的人,要過大半年飯的人,又住過別人家房子的人,突然一瞬間,自己有了房子,那是何等的快樂呀。
快樂,是快樂呀,去年。隊裡給了俺家房子,修葺一下,搬家著急呀,俺家和俺大爺家就住進來了。這已經住過一冬天了。住過一冬天,這房子,在今年春天,俺家這頭兒又得到了改善,去年看西大山往裡歪倒,在屋裡臨時修築了一個大臺階,來頂住向裡歪的大山牆,今年,俺家又給大山進行了修理,扶直,給屋裡臺階拆除了,這回屋裡寬敞多了。
屋裡修葺,變得寬敞了,屋外院子,也得到平整了。
院子裡,俺家剛來時,有一個水泡子,咋看是院子窪呀。實際仔細對照俺家屋裡的地面和東西鄰居的院子,發現俺家院子裡有水泡子,不是窪,而是高了。
高,是房子長期做了馬圈,院子裡經常搞馬車,搞車,一天套車卸車,給當院子,耙噠出爛泥了,就墊土。時間年復一年,久了,屋子變低了,院子變高了,院子中間就汪水了。
這回好了,俺爹為了平整院子,將院子,多餘的土,狠狠挖去。這一回就清理出去十五六馬車糞土。
屋裡寬敞了,院子平整了 ,俺爹和俺大爺把院子裡兩側的大倉房也用泥給抹上了。抹上了,東側的倉房自然是俺大爺家的了,西側的就是俺家的了。
房子修了,院子平整了,俺家門前的大道和道旁的排水溝也給修了。
這修了,那修了,過往的行人開始評論了,你看以前這個院子,造的那個熊樣,你看現在,叫人家關里人老馬家哥倆給收拾的,乾淨利索,哪哪都像樣。
環境好了,客人多了。客人,不但是本屯子的人來串門的多了,逃荒的,跑滿流子的人也多了。1960年,是我國自然災害的第二年,這一年從關裡家出來逃荒的太多了。逃荒的,有討飯的,也有到農村來找活幹的。
這時令都到夏至了,眼看著再過一兩天就是農曆六月了。俺爺爺在家呢,俺爺爺在外屋門口坐著涼快呢,俺和小弟弟在裡屋呢。有客人來了,客人來了,一個人進院子了,來人進了院子,還沒來到 俺爺爺跟前呢,就開始向爺爺搭話了,問道:歇著呢,大爺?這人一說話是山東口音。但看不出是幹啥的?要說是要飯的,不像,穿的衣裳乾淨利索。要說不是要飯的,俺這個村子還沒這麼一個人。俺爺爺看這來人家走來,聽著人家問好了,就應酬吧,啊,來吧,你這是擱哪來呀?啊,俺也不是擱哪來,就是走走,看看。來人說道。俺爺爺一聽來人說看看,俺爺爺就說,看看,那你就看看吧,俺這窮家破院的,俺家移民到這兒,公家才給俺們這一個破房子,這不剛給這房子修修,又把當院子這兒,收拾收拾,這不還沒收拾利索的嗎。
“啊,大爺,從山東來到這兒,有這麼一個房子也行啊?”來人說著就在俺爺跟前蹲下了。蹲著,兩個手裡捏著一個草棍,還不停的掐掉一節一節的。
行,湊合吧?啥事兒也不能要求過高了。那你想咋著,要是你想歇歇腳,那牆角還有塊坯頭子,要不,你搬來,也坐一會兒。”
“坐一會兒,坐不坐都行啊,大爺,啊,想求你個事呀,不知道行不行啊?”
“求俺個事兒?俺也是剛擱老家關裡山東來,俺現在是給兒子看家,俺也不是當家的人,俺平常也不管事兒。你現在說求俺一個是事兒,你不說,俺也不知道你說的是啥事兒呀?那你叫俺俺表態呀?”
“啥事兒,大爺,事兒很簡單,俺就是想找個房子住,俺看你家當院子裡現在就有這麼兩個閒倉房子。你看能不能讓俺住一個,俺住也就是住幾個月。大爺,俺聽你說話,口音也是關里人,俺不知道你是哪個縣的,從咱們都是關里人來說,咱還是老鄉啊?”
“老鄉是老鄉,你不用問俺是哪個縣的了,只要是從關裡家來的人,那就是老鄉了。老鄉歸老鄉,問題是這兒,你說這兩個倉房子是閒著。這房子,我給你說,可不是閒著,這房子,頭兩天就有人來找了。他是逃荒的,那一天,他討飯到這兒,是兩口子,還領著三個孩子,那天還下著小毛楞雨,說要飯沒地方去,想住俺這個房子,說的挺可憐的,俺家你哥還答應他了。你要不信,俺就喊俺孫子,俺孫子在裡屋呢?孫子,家軍,你來。”
“哎,爺爺,你喊我呀?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