嚥了回去。
日光從半支開的窗子裡映了進來,堪堪落在孟采薇額前的珠箍兒上,黑綾羅紗上以珍珠繡出了一朵牡丹花,襯得少女香腮,愈發嬌粉。五翟冠頂的金翟銜著的珠結直垂到孟采薇的頰側,她這樣一偏首,玉白的珍珠輕輕拂動,晃得人眼前一片絢爛。
正紅大袖衫,是他見到她以來,最豔麗的色彩。她的胸前,是深青色的霞帔,綵線勾勒的翟鳥旋旋于飛。
裴少嵇的目光隨之挪轉,卻轉不開腦子裡一個揮之不去的念頭。
這身命婦冠服,是朝廷定式。
它屬於昔日的惠安侯夫人。
也屬於,未來的惠安侯夫人。
第20章 一語雙關
太液池旁。
從溫度上判斷,三月已經算得上是仲春時節了。皇后設宴,宮中妃嬪們無不是盛裝而扮,鶯鶯燕燕,結伴來行。
孟采薇是在鸞清宮拜見過皇后以後,與皇后共輦而至。
皇后李氏,是個比皇帝還要年長三歲的女人。李皇后今年已有四十一歲,在宮中早就多年無寵。但她是皇帝元妻,更誕有一子三女,因此,她在後宮內地位穩固,民間也是廣有賢名。
但,比起這些虛浮的外在,孟采薇對皇后還有另外一重認識。
李皇后是個非常、非常、非常善解人意的女性,縱使她端戴鳳冠,一身華服,卻絲毫不會給人帶來除了皇權自身以外的其他壓迫感。她說話溫潤緩慢,嘴角總是含笑,一雙眼眸,清透而平靜。
更讓孟采薇感到意外的是,李皇后見到她,非但沒有如常人般喋喋不休地懷念老惠安侯,反而拉起孟采薇的手,頗為感慨地寬慰道:“孝期裡,在府上憋壞了吧?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果真還是穿紅好看。”
言罷,她便命人賜了一匹粉縐的紗緞和一匹天青的雲錦,“正好的年華,就算是為了自己,也不要輕易辜負。”
其實想也知道,在孟采薇嫁到惠安侯府的這半年內,倘使惠安侯因為她的青春顏色而有半分心動的話,都不會再予孫姨娘管家之權。既肯縱容一個妾室在正妻頭上撒野,那便可見,這新婚的夫妻二人,隔閡該有多深了。
在這樣的背景下,孟采薇就算有悲痛,也至多是為斷送掉的青春少艾而傷感。
正因此,李皇后非常含蓄地提點孟采薇,只要在家裡關起門來,你該怎麼享受就怎麼享受,千萬不要就此開始荒廢人生。
——單從這一點看,性情灑脫的李皇后,還真是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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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可還真是姍姍來遲。”才踏下鳳輦,一個帶著笑的聲音就從孟采薇身畔響起,她回首,是個頗年輕的女性,不等皇后開口,便已經將目光落到了孟采薇臉上,“這位就是老惠安侯的夫人吧?”
李皇后從容地理了理袖沿兒,溫聲替孟采薇介紹道:“這位是姚淑妃。”
姚淑妃。
孟采薇嘴角輕揚,福了福身,“原來是淑妃娘娘。”
還真是……久仰大名啊。
姚淑妃伸手一託,將孟采薇扶了起來,“夫人可真是多禮,我今日有求於夫人,可是萬萬不敢得罪夫人的。”
孟采薇聞言愣了一下,明明是皇后請她進宮,怎麼倒像是給姚淑妃搭戲臺子?深居內宮的其他女人不知道也就罷了,而以皇后之尊,她是決沒可能對姚家人,也就是英國公府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的。
就算她再大度賢惠,不計較姚淑妃寵冠六宮,但對於兒子,李皇后定然不會不聞不問的。
略作思忖,孟采薇臉上重新漾起了笑容,“妾身原以為皇后娘娘詔妾身入宮,是賜這春日美景給妾身來賞,竟不知,皇后娘娘緣是為了淑妃娘娘。”
孟采薇的口吻,半是打趣,半是認真。既不顯得自己是在以下犯上的詰問,又確確實實把自己的疑惑擺在了李皇后的面前。
“這就是采薇你誤會本宮了。”皇后挪動腳步,主動攜住孟采薇,邀她一同往太液池旁步去,“春景怡人,本宮當然是想借這扶疏草木,來寬一寬你的心。淑妃興許是與你玩笑罷,你不必放在心上。”
姚淑妃見她們前行,亦是隨後跟上。她對皇后的話,倒是沒有太大反應,彷彿絲毫不覺得面子被拂了,仍然坦坦蕩蕩,“此事皇后娘娘確實不知,但臣妾也並非與夫人玩笑……前幾日,湛兒的伴讀又挑唆著他與師傅頂嘴,氣得皇上龍顏大怒,我這邊想著,該為湛兒尋個年長些、懂事的伴讀。”
周湛。
今上第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