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相抗嗎?這怎麼行?即便是太守那樣二千石的大吏,如果沒有長安的授意,也不會這樣做的。這幫沒腦子的傢伙,只知道給他添麻煩。
馬上將所有被捕捉的人登入在冊,記下他們的謀生方式和飲食來源,然後放了。王德嘆了口氣,對小武苦笑了一下,你放心,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事情這麼被動,都是那幫飯桶的責任。
小武看著王德的怒色,有點想笑,這正是他所盼望的。本來那幫飯桶的策略他完全可以阻止,至少可以及時上報,讓縣令來阻止。但是,既然這正好是一次打擊他們的機會,為什麼不好好利用呢?於是他沉默了。他知道結果會怎樣。
不過這時,他還是裝出一幅善解人意的樣子,勸道,明公不要急躁,他們辦事雖然魯莽,卻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藉機爬疏了一下本縣所有的無業人員,這個名冊對將來治縣還是有用的。大族們雖然很不滿,卻也不至於敢公然反抗,背叛朝廷。我們的舉動誠然有點過分,卻也基本在大漢律令的範圍之內。明公不必擔憂,臣一定竭心盡力,儘快查出真相。
五
黃昏時分,小武回到青雲裡的家中,閭里的後山有不少竹林,長得清翠挺拔。小武看見自己的弟弟去疢正揮汗砍竹子,將一根根圓竹剖成細細的竹條,非常用心。你在做什麼?小武忍不住問道。去疢屁股對著他,彎腰忙碌,好似聾了一般。小武見他這般傲岸,怒道,你也該乾點正經事,正當農忙時節,稻子也該勻去稗草,灌溉捕蟲這類活,都是我們壯者的事,總不能父母還去侍侯你吧?況且我大漢有律令,不孝順父母者,黥為城旦,嚴重者甚至可以處死。即便不死,六年刑滿放出,也將被人嗤笑,有何臉面見鄉里長老?不孝人神共憤,也是宗族之恥。我沈氏雖然現在一時不順,總算是有歷史的世家,春秋以來就侍奉楚王,以上大夫的職位延續數百年,楚王封在沈丘,親自賜為族姓,有典可查。看在祖宗面上,你也該洗心革面,不要每日只知道鬥雞走狗,遊蕩鄉里了。
行了行了。去疢很不耐煩地揮揮手,少來這套,開口大漢,閉口宗族的,憑你這樣的窩囊廢,有什麼資格教訓我。難道象你這樣每日小心謹慎,做那小小的亭長,就給祖宗增了光榮?你知道大家背地裡怎麼取笑你的嗎?是的,根本不用背地裡取笑,本縣的遊俠有哪個把你當一回事?就是在青雲裡這塊指甲大的地盤上,又有誰來畏懼你這個小小亭長?說到門風,那真是羞死了。到底是誰將為祖宗增光,現在還不知道呢。
你他媽的,小武大怒,恨恨地罵出一句髒話來。他平日在外面很謹慎,從不說粗鄙的言語。但是面對同產胞弟的輕蔑,忍不住火冒三丈了。你以為自己是誰?小武怒道,這次縣廷布置吏員搜捕所有不事產業的浪蕩子弟,你本來已上了搜捕券,就等縣吏持券捕人了,倘若不是我恰巧調到縣廷,主管衛府剽劫案,你現在已經關在大牢裡接受掠治。知道他們怎麼對付象你這樣的浪蕩子嗎?我太宗文皇帝擯棄了肉刑,改用鞭笞。可是你知道每年在獄中受鞭笞而死的人有多少?我們家根本拿不出贖金贖你,你只有受夠五十下鞭笞才能放出,不管你犯罪與否。這次搜捕聲勢浩大,雖然王公已經下令釋放所有疑犯,但是在命令釋出前的僅僅三日內,受拷掠而死的人已經不下十個。如果這次你被系捕,就是同樣的下場。你活到這窩囊份上,還敢說我窩囊?
去疢的臉憋得通紅,好半天才扔出一句話,大丈夫死便死了,又何必象你小心謹慎,卑賤苟活。我不在乎你的恩賜,什麼時候我救你一命也說不定。現在天下洶洶動盪,很難說誰是英雄。
小武怒極,很想衝上去給這個狂悖的弟弟一個巴掌,不過聽到他後面這句話,臉色不由得大變,似乎有點預感到了什麼了。
小武知道弟弟對自己一向不滿,自己做這個亭長,成績幾乎沒有,家財卻消耗了許多。前幾年家中還有數十畝薄田,這兩年日漸減少。長安朝廷的規定,想走仕途,從低層小吏幹起,要先計算家產,達到一定數目才能任用。而且每年近年底之時,都要上報家產數目一次。如果家產少到不符合規定,應該自動辭職,不必等到郡府發文解除。這是朝廷防止貪汙的一種手段,因為家產有一定數量,做官必定不以搜刮為務,只以榮譽為第一目標。說來可憐,小武去年的計核數目已接近為吏的底線,不是靠著李順這個鄉里長老的面子,很難繼續留任。父母也已數次提出讓小武放棄亭長的職位,回家全力耕作。可是小武受了李順的流毒,執意不聽。若不是因為家裡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恐怕他會北上長安,進宮為郎中侍奉皇帝。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