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石滾滾,空氣中似乎有股股熱波湧動。
墨灰的屏障被一雙手像掀開兩面窗簾一般扒開,如伸手撥水般毫無阻礙。
庵歌姬和冥冥神色越發凝重,兩人對視一眼,第一時間給校長和沒出任務的一年級班主任夜蛾正道撥了電話。
夜蛾和校長正在前往市區述職的路上,駕駛座上的似乎是日本政府某位高層的秘書,他正認真開車,表情略帶微笑,常見的日本公職人員的油滑做派,說話措辭滴水不漏,一躬身一伸手,掏出證件並且特意允許他們撥打了相關人員的電話,結束後很妥帖地將他們在關鍵時刻“請”了上車。
一路上沉悶,直至校長的鈴聲響起,劃破瀰漫空間的沉悶。
隨即,夜蛾的手機也震動起來。
“歌姬。”
“冥冥。”
二人對視一眼,立馬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響起庵歌姬平穩中帶著緊繃的聲音,她似乎在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好讓語義表達地更清晰。
“高專遭到襲擊,屏障損壞處,在——”
然而,校長手慢一步,還未接到電話,響鈴聲戛然而止。
夜蛾捏緊了手裡的電話,肉眼可見地已經坐不住了。
“停車!”他幾乎要跳車出去,幸虧被年邁的校長攔了下來。
“木村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校長沉聲問道。
高專的教師今天大多休假或者臨時有任務。而現在他和高專的骨幹教師夜蛾也被高層找理由接去市區交流述職。
交流?述職?該是調虎離山才對!
木村依舊保持著高階秘書的從容態度和微笑服務,還帶著階級固化社會中才有的對上位者的恭敬,這種過分的恭敬在現代社會中不太常見,哪怕是在層疊拖沓級別分明的政府內部都顯得奇怪。
分明是咒術界高層的人!
“校長大人,禪院先生正在目的地等您。”他說話間車速均勻不變。
“此次交流萬分重要,請您和您的學生安心坐好,也不要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好嗎?”
夜蛾正道尚且還是年輕氣盛的年齡,但是確實視老校長為恩師,一腔怒火無處可發,緊緊咬著牙,給幾位學生都發了簡訊。
他先給五條悟、夏油傑二人發了簡訊詢問情況,然後給家入硝子和一之瀨徹下達“安靜等待,以保護自己為主,不得擅自行動”的命令。
然後就只能坐在原處,憋著一肚子火氣把車窗搖到最下邊,霎時間勁風撲面。
這時若是從車窗往車內看,就會看到身體緊繃的夜蛾如坐針氈,像一座亟待爆發、如今尚且沉默的雄偉火山。
天色已經開始漸黑,天空是加多了鈷藍的淺藍色調,再不見細小的雲條,它們好像是消散了,也好像是彙整合了一團綿長的雲團。太陽的餘暉映在雲團的背面,透出橙紅的光彩,十分鮮豔但是卻並不耀眼奪目,是很溫和的、日常常常遇見而顯得不那麼突出的美景。
徹此時剛剛放下夏油傑送他的那本《女妖》,正坐在高腳凳上趴在窗臺邊托腮看著天空發呆。
他手心裡似乎緊握著一條銀色的細條項鍊,部分鏈條從手心流出,墜在半空。
《女妖》這本書總體符合江戶川亂步的寫作風格,各種懸念的鋪設和一些觸碰倫理的刺激情節設定也依舊到位。
可徹就是有些看不下去,似乎有一團迷霧縈繞在他的眼前,明明眼睛看著紙面,但是翻過一頁就會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忘記上一頁的內容了。
以前愛看的,那些能讓他悄悄臉紅但略微喜歡的刺激情節,例如武藏對女主人的愛慕等,都讓他提不起興趣。
“唉——”徹的肩膀又往下塌了塌。
人一旦有了思考的境地,就會陷入無解的迷茫。有人選擇掠過,有的人卻難以掠過,融進自己難以排解的情緒漩渦之中。
拋去訓練之後,徹就經常陷入這種思考的境地。
但好在徹也容易陷入也容易擺脫。
一聲簡訊的提示音打斷了他。
徹開啟簡訊,看到了夜蛾老師發來的一段話,有些迷茫。
發生什麼事了?
晚風依舊溫柔,此清風拂面,好像在潛移默化地、暗示性地告訴人們,一切風平浪靜。
但是五條悟敏銳地發現了微風中帶來的危險的訊號。
他墨鏡下的眼睛凝視著某個方向,緩緩站直身體,渾身不見一點散漫,喉腔裡發出一聲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