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亮的眼睛陰沉沉地盯著人。
謝均晏坐在他身邊,卻覺得耳朵被他心裡不斷漫出的咆哮震得生疼。
在兩個女人含著期冀的注視中,謝縱微實在忍無可忍。
如果可以,他並不想中斷這場家宴,給兩個孩子關於十二歲生辰的記憶裡除了姑姑胡攪蠻纏,還多出父親冷漠離席的一段。
“我不喜歡桃花。”
甚至是,很厭惡。
謝縱微站起身,他看著清癯頎長,有著文官的超逸風骨,站起來時,身量卻意外的高大,讓人一眼便能分辨出來,兩個小小年紀便出落得分外高挑的孩子,是隨了誰。
謝縱微站著,屬於他氣勢中威儀強勢的那一面倏地釋放,其他人的呼吸變得有須臾的滯澀。
梁雲賢原本站在一旁,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張羅這一切,這下冷不丁被位高權重的大舅哥盯著,心裡猛地一緊:“舅兄……?”
“你在官場上碌碌無為,連你的妻子都管不好麼?”謝縱微心裡憋著火,這股火不是他在意的人點起的,所以他沒有必要逼著自己忍下。
看著梁雲賢陡然蒼白的臉,謝縱微自上而下地俯視著他,目光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紀衡,要來做我的主,就在官場上大顯神通吧,光是預設梁家長輩和你妻子對我的事指手畫腳……可太沒意思了。”
梁雲賢被這番慢條斯理說出,偏又羞辱意味十足的話給氣得臉皮漲紅,他雖然性子溫柔平和,但也是有脾氣的!
他嘴唇囁喏兩下,最後拂袖轉身,連與岳母賠句不是都沒有,氣沖沖地出了壽春院。
風度使然,謝縱微不會對女人說什麼過分的話,但他顯然對謝擁熙今日自作主張的事很不滿。
“鍾叔,讓廚房在長亭院重新擺一桌。均晏均霆,扶著你們祖母先過去。”
他的話裡帶著不容拒絕,但看向兩個孩子的眼神卻能品出一些可以稱之為溫和的安拂意味。
謝均晏聽到長亭院這三個字,微微一愣。
……阿耶已經獨身宿在書房很久了。
阿孃曾經住過的長亭院,已經被冷落了許久。
除了日日前去灑掃、薰香的女使僕婦,這府上的主人們,鮮少踏足。
謝均晏正在走神,面上卻一點兒也看不出異樣,答了聲是,謝均霆便不情不願地跟著兄長一起站了起來。
鍾叔心裡倒是暗暗叫好,面上也露出幾分鬆快:“欸,我這就去辦。”
阿郎不動怒還好,一發作,就把姑爺給氣走嘍!
謝擁熙被突如其來的變動給嚇得愣在原地,反應過來之後她氣得眼裡都湧上了淚花:“阿兄,你怎麼能那麼說我夫君呢?這事兒是我一個人的主意,你憑什麼這麼羞辱他!”
謝縱微不屑於與蠢貨多說,哪怕這個蠢貨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謝擁熙,你該慶幸你是個女人。”謝縱微冷冷的眼風颳過她,謝擁熙不由得抱住自己的手臂,企圖在飛快爬滿周身的寒意中找到一絲安定與溫暖,“在阿孃過壽之前,我不希望再見到你。”
說完,他轉身,很快,那道頎長身影便消失在了月光下。
孟思雁人仍是怔愣的,直到屋裡的人漸漸動了起來,她才如夢初醒般,捂住臉哭著跑了出去。
謝擁熙不明白起先還好好的,怎麼一會兒功夫就變成了這麼一團糟?
她紅著眼睛看向老太君:“阿孃……”
老太君其實不大想去,她自覺今日做了糊塗事,毀了兩個乖孫的生辰宴,一張老臉正掛不住,見女兒還對著自己哭哭啼啼,一副別人給了她委屈受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祖母,走吧。您平日習慣早睡,若是晚膳用得太遲,胃腹該難受了。”
謝均晏語氣平和溫柔,哄得老太君頓時忘了要罵糊塗女兒的事,笑呵呵地被兩個乖孫孫攙扶著往長亭院走。
謝擁熙打小就是天之嬌女,一路順風順水,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遑論還是在丈夫和婆家表妹面前被自己的母親和兄長毫不留情地駁斥了一番,她心裡又是委屈又是憤恨,見徐姑姑要來勸她,更不想聽,憤憤地轉身走了出去。
謝府外,一輛馬車正停在那兒,謝擁熙心煩意亂,也沒多想,直接上了馬車。
意外發現丈夫和婆家表妹都在裡邊兒。
“夫君?你不騎馬了麼?”
……他被她的兄長狠狠羞辱了一番,結果她過來的第一句話,竟是問他騎不騎馬?
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