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堂大笑聲戛然而止,仿若一陣攜著冰碴的疾風捲過,剎那間就將屋內沸揚的喧鬧抽了個乾淨。原本還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嘍囉們,像是被點了啞穴,嘴巴張著卻沒了聲響,只剩死寂般的沉靜轟然砸落。凝重氣息卻似暗潮湧動,悄無聲息地漫上眾人的心尖,壓得人呼吸都急促起來,幾個定力稍弱的,額頭已滲出細密汗珠。
東方不敗稍整衣衫,那身華麗紅袍如水波輕漾,腰間玉帶墜著溫潤玉佩,輕抬玉手,用繡著金線牡丹的帕子掩唇,微咳一聲。這一聲咳,仿若敲鐘鳴罄,剎那間,周身那股睨視天下的冷傲勁兒就如洶湧潮水般迴歸,原本稍顯柔和的眉眼重又銳利,仿若寒星。她蓮步輕挪,步步生風,裙襬烈烈作響,直走到堂中站定。昂首挺胸間,盡顯霸主風姿,聲若洪鐘,字字鏗鏘:“童大哥,您且息怒!這會兒可不是能隨性玩笑的時候,黑木崖那龍潭虎穴,兇險萬分。往昔路徑咱們閉著眼都能走,可如今任盈盈當家許久,暗樁、機關保不齊大變了樣,大意不得!”
童百熊腮幫子一鼓,像是塞了兩個大饅頭,重重“哼”了一聲,脖子一梗,青筋暴突,氣呼呼地把身子側過去。雙臂鐵箍似的交叉在胸前,肌肉緊繃,每一塊隆起都似蘊藏著即將噴發的怒火,活脫脫一隻被徹底惹毛的猛獸。可形勢比人強,縱有滿腔怒火,也只能咬咬牙,把抗議咽回肚裡,嘴唇抿得發白,全當是給足東方不敗這個面子。
東方不敗目光如電,仿若實質般掃過眾人,犀利得似要將人心看穿:“我提的派機靈兄弟去探路,絕非虛晃一槍、拖拖拉拉的招數。令狐沖,你跟任盈盈的交情大夥都清楚,她肚裡那些彎彎繞,你門兒清。這次就由你打頭陣,風清揚、桑三娘兩位高手隨你同行,一個心思縝密如發,能洞察毫末;一個功夫深不可測,可力敵千軍,有他倆保駕護航,此行定能多幾分底氣!”
令狐沖此時正斜靠在牆邊,身形鬆垮,仿若骨頭被抽去了幾根,手裡把玩著酒壺塞子,滿臉不羈,嘴角還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聽到這話,身子陡然一僵,宛如被一道閃電擊中,緩緩抬起頭,目光聚焦,臉上嬉笑瞬間褪去,換上一副鄭重神色,雙手抱拳,拳心相對,行禮間動作利落:“東方既有吩咐,令狐沖定當全力以赴。任盈盈那丫頭鬼精鬼精的,咱這回得把計劃打磨得嚴絲合縫,扮相、說辭都不能出岔子,不露一絲馬腳才行。”
桑三娘微微欠身,身姿婀娜卻不失英氣,輕聲應和:“令狐兄弟所言極是,依我看,咱不如扮成普通山民,挑上幾擔山貨草藥,佯裝送貨混進黑木崖,尋機摸清楚她到底盤算啥。到時我這老太婆也能借著採藥之名,瞅瞅周邊有無隱匿機關。”
大計既定,眾人不敢耽擱,立馬四散開來。有的快步奔向庫房,翻找合用的衣衫、扁擔;有的忙著去後廚蒐羅些看著新鮮的山貨,力求扮相逼真;還有的則圍在風清揚、桑三娘身邊,請教入崖後的應對之策。籌備之事緊張有序地鋪開,腳步聲、低語聲交織一片。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唯有令狐沖與東方不敗屋內燭火搖曳、光影晃盪。燭光在東方不敗那傾世容顏上跳躍,卻遮不住滿臉凝重,她微微皺眉,眉心蹙成一個川字,走近令狐沖,抬手輕搭在他肩頭,指尖似有暖意傳來,語重心長叮囑:“令狐沖,明日之戰,關乎生死,關乎大局,一步都錯不得!你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慎之又慎。稍有差池,不光前功盡棄,還得賠上大夥身家性命。等熬過這關,解決了任盈盈這心腹大患,咱們就遠離這血雨腥風、勾心鬥角的江湖,尋處山清水秀之地,搭間茅屋,種菜養花,過那神仙眷侶般的逍遙日子。”言罷,她輕輕舒了口氣,美目望向遠方,盡是對安穩餘生的憧憬,仿若已置身那寧靜田園之中。
令狐沖心頭一熱,眼眶微潤,鄭重點頭,眼中滿是堅毅,許下成功歸來、攜手歸隱的無聲諾言。他攥緊拳頭,似在給自己鼓勁兒,暗暗發誓定要平安歸來,不負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