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府,天際已經燃起橙紅的火色,仰首間可見日月同輝之景。
溫妕尋了個由頭便回到了清竹館,一進屋就感覺哪裡有些變了。
監視自己的暗衛似乎變少了。
從前恨不得將她堵得水洩不通,現在的人數與力度都有些減弱,壓迫感陡然一輕。
溫妕不知道顏景已經明白防不住她,便不再浪費功夫,只留下些暗衛監視武學造詣不深的春桃。
只是覺得鬆了口氣,接下來暗中活動會輕鬆許多。
春桃迎上去為外出歸來的溫妕更衣,手指下滑觸及衣襟,低聲道:“小姐,‘家裡’來了很多封信。”
話語間從袖中抽出一個信封塞入溫妕前襟夾層。
溫妕輕聲“嗯”了一聲,將衣襟攏起:“我正準備去見。”
“我今日出城的時候收了個嬰孩,如若之後有人將她交予你,便替我尋個奶孃養養吧。”
春桃聽得這話瞳孔微張。
未出閣的女子帶了個尚在襁褓的孩子,如若傳出去還不知道要被說多少流言蜚語。
小姐的身份複雜,明明不宜引人矚目的。
但春桃沒有說什麼,只是頷首欠身應道:“是。”
小姐菩薩心腸,她無法置喙,但是這個孩子要是擋了小姐的路。
那她可不如小姐那麼心軟。
溫妕吩咐了幾句,換上玄衣勁裝避開暗衛的眼線,踏著天火的尾巴出府。
她今日需在城門落鎖前去城郊看一眼究竟。
在此之前,得先去確認昨日那個鑽狗洞的小男孩的情況。
溫妕時間有限,緊趕慢趕來到柳府,卻在距離數十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
氣息……不對。
顏景在她家也安插了監視?
所以說她才討厭事無鉅細的多疑文人啊!
溫妕心中腹誹不已,繞了一圈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摩挲,片刻後觸到一點凸起,按下。
一個暗門赫然出現。
刀尖舔血的天涯孤客,密道與暗門是他們的必備技藝。
溫妕彎腰穿過狹窄低矮的密道,行了十餘步,豁然開朗。
劉叔站立在密道盡頭的暗室之中,見到來人的模樣,恭敬作揖道:“小姐。”
溫妕點頭算是回應,目光瞥向坐在床鋪上的小男孩。後者似乎洗了個澡,雖然同樣瘦弱不堪,長久未曾修剪的頭髮遮住了面容,但總算能看了些。
男孩接觸到她的眼神,身子一顫,下意識抬頭看向劉叔。
看上去爺孫二人相處不錯。
小沒良心的,難道不記得是誰帶他回來的了?
劉叔見自家小姐咬牙切齒的模樣就知道她誤會了,及時出聲介紹道:“長生,這是我家小姐,也是那日將你從城牆邊帶回來的人。”
長生聽到劉叔這樣說,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有些怯生生地解釋道:“不好意思小姐,朱雀天神搖鈴之後,我就會不記得一些事情。”
記憶斷層?
溫妕來得匆忙,沒有看劉叔寄給自己的信,便直接了當地轉頭問劉叔:“我趕時間,長話短說,發生了什麼?”
“是,小姐。”劉叔應道,“長生是從城郊貧民窟來的,父母都是朱雀神教的信徒。母親突然生了重病,有些急迫,便派他進城尋藥。”
朱雀神教的信徒,會在教主遊行的時候將自己的孩子送進城?
溫妕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但是對朱雀神教的瞭解太過於少,所以暫時無法評價。
她偏頭問長生:“你母親要你找什麼藥?”
長生見她似乎要幫忙,趕忙說道:“天靈草!天空的天,靈驗的靈,青草的草。娘說不是這種草藥,就救不了她的命。所以我必須找到!”
他的母親囑咐過他,他絕對不會忘了。
天靈草?
溫健將她以大將軍的標準培養,所以溫妕小時候幾乎讀過所有的植物醫書,但是她反覆搜刮了記憶,也沒有找到這樣的草藥。
看到長生認真與期盼的眼神,溫妕想著也許是自己孤陋寡聞,便嚥下了“我沒聽說過”五個字,只說:“我會替你留心的。”
“謝謝小姐。”長生感激萬分。
他睜開眼就看見了劉叔在身邊,本以為自己是被拐賣了,但是他卻給自己吃好吃的,還給自己放了熱水洗澡。
劉叔是好人。
那劉叔的小姐,也一定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