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朗的天空萬里無雲,金烏已經接近中天。
春桃看了一眼天色,有些遲疑地對自家小姐開口:“小姐,已經辰時了。”
溫妕眉梢微微抽-動了一下,手中的毛筆因執筆者的停頓而滴落了一點墨漬,在灑金紙上暈開水痕。
她輕輕放下筆,微笑著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我知道。”
黎明收取報酬的時間是事成之後的第二日巳時,她早就應該偷溜出門了。
但是……
溫妕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周遭。
房樑上蹲了一個,門外院子藏著兩個,後門……後門不行,起碼有兩個暗衛蹲守。
顏景是什麼毛病?為什麼要讓這麼多人看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這要她怎麼出去?
溫妕心中的小人抓狂尖叫,但是面上卻不顯,只是輕咳了一聲,覆上春桃的手,輕聲細語道:“春桃,我想出去走走。”
她就不信了,難不成哪裡都甩不掉他們?
春桃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連忙應下,攙著溫妕起身出屋。
顏景給她安排的住處名為清竹館,館如其名,一出門便可看見一片青蔥翠綠的竹林,隨風輕擺,宛如綠色的波浪在微風中盪漾。
竹影斑駁,透過枝葉灑下的陽光在青石板路上形成金色的光斑。
溫妕心中算著時間,應當勉強來得及,只要能在這些眼睛前消失一瞬,她就有把握能夠逃出去完成情報交換。
唯一的問題是在那麼多人眼前突然消失蹤跡,事後可能會難以解釋。
但此刻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
溫妕走兩步咳三聲,彷彿全身無力地依靠在春桃身上,實則腳步暗自加快了幾分,只希望這條路上不要看見那……
“柳小姐。”
溫潤如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讓溫妕一時間萬念俱灰,但還是強撐著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翩然轉身:“顏大人,您今日歸府甚早,一切可還順利?”
他今天怎麼沒有被皇帝留下來討論要事?是不是“失寵”了?
如同聽到了溫妕心中的暗罵,顏景勾唇一笑,眸中盈滿晨光,溫聲道:“今日上朝沒有大事,想著柳小姐在府中養傷應當有些無趣,故而早些回府了。”
言罷,他看似順口問道:“小姐要去哪?”
“我……”溫妕的話語哽在喉間。
她要如何說?正在準備找地方甩掉你的暗衛,偷溜出去拿取報酬?
顏景垂眸溫柔笑著,耐心等待她的回答:“嗯?”
溫妕心念一轉,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臉色泛紅,眼角滴淚,如同羞澀般低頭:“顏大人對小女子恩重如山,我正要與春桃一同出去為大人買些謝禮呢,誰知這就被大人發現了。”
“柳小姐費心了。”顏景微微頷首,清俊的眉眼透出些許動容,“既是如此,今日一同出門吧。我為小姐挑選賠罪禮物。”
溫妕的大腦一瞬間宕機,有些沒轉過彎來地問了一句:“賠罪?”
“我提前回府,破壞了小姐的驚喜,這是我的不是,自然要賠禮道歉。”顏景說得坦坦蕩蕩,說得理所當然,讓溫妕拒絕的話語哽在喉嚨。
是、是這個邏輯嗎?感覺有哪裡不對。
還未等溫妕捋清楚邏輯關係,他們已經坐在同一輛上街的馬車之中了。
溫妕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靠在車壁上安靜看書的清雅男子,那雙被纖長睫毛輕掩的墨眸,如一湖瀲灩的春水,只要有微風拂過就泛起層層溫柔的漣漪。
顏家書香門第、三代為官,是京城中的世家望族,最是在乎名譽顏面,現在卻與她孤男寡女同乘一輛馬車。
他不怕傳出閒話嗎?
似乎感受到了溫妕的目光,顏景略微偏頭,望向女子。
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清淺柔和的眼神傳入溫妕眼底,落在她的心尖,激起一陣悸動。
溫妕幾乎是瞬時間移開目光,在秋高氣爽的時節假裝炎熱,手掌不停扇風,企圖降下臉頰的溫度。
怎麼像是她在偷看一樣?
一聲輕笑從對面傳來,溫妕加快了扇風的頻率,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提高聲音說道:“今日好熱啊。”
說著掀開車簾,讓清新的空氣進來替換溫妕不適應的氛圍。
京城的大街無論何時都熱鬧非凡,各式各樣的攤位擺滿了街頭巷尾,吆喝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