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血脈特殊,恢復力極強,又有尊駕的劍氣護住心脈,恐怕活不到他們回山。
他想起覆在他眼前的手掌,想起她在幻境中說的那些話,想起最開始在墜月谷望見的那雙眸子……
他恍惚覺得,其實沒有他,她也不會死。
從後來短暫的相處中可以看出,她不是如他一般死寂沉沉的性子。
銀蟾淚雖能勾起人心中難以釋懷的記憶,令人深陷其中,但終歸不是邪器,它的本意也並非剝奪其生機,而是破而後立,從生死一線中重新喚回她的本心……
而自己若是沒有她的幫忙,大概會死在蜃主手中……陷入幻境,神魂湮滅,是連天衍尊駕都來不及救援的死局。
看似是他在墜月谷將她從鬼門關拽了回來,實則是她為他闢開了一條生路。
自己又牽連到無辜的人了……
他擅作主張將她的性命與自己綁在一處,如今竟又欠了她一條命……無論心魂契是不是意外,他都難辭其咎。
晏淮鶴坐在床邊,低頭看她,神色晦暗不明。
屋外的風緩緩拂過樹枝,響起一陣簌簌聲。
見她眉間緊皺,唇色蒼白,他彷彿想起什麼,從錦被裡捉出她的一隻手,用指腹點在她手心的朔蘭印上。
心魂在一瞬間相連,絲絲縷縷的痛感順著這道契約轉移到他的身上。
殿中莫名起了一陣風,他的影子拖在地上,被風吹鼓起來。
他垂下眼簾,一時出神。
“為何要救我?”一走了之豈不更好?
“為何要擋在我身前?”分明知曉蜃主海市的實力,第一時間竟不是選擇自保,而是來擔心他……
“為何要……憐憫我……”他久違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恐懼。
晏淮鶴低聲呢喃,眼底的困惑像無盡的漩渦將他拖拽下去,迫使他沉|淪其中,不得自撥。
她身上的血,和十歲那年晏府覆滅那一晚的火光漸漸重合。
他的眼神晦暗,盯著她坐在床沿一動不動。
祁桑身上的血跡其實已經處理乾淨了,奕長老為她換了身乾淨的裡衣,染血的長衫和外袍掛在一旁的架上。
而後,視線轉到她的手上,他看著自己的五指緩緩張開,穿過她指間的縫隙,一點一點地貼近,直到十指相合。
有什麼東西掙扎著從他的影子裡生長出來,張牙舞爪,攪動著他平靜的心湖。
魘——
他的症狀果然又加重了。
那醜陋的東西竟能從他的夢中溜出來,在他全然清醒時,影響著他的心緒。
藉由心魂契分擔過來的一半痛感刺激著他迷惘的意識,那疼痛撕扯著他,帶著自虐的瘋狂讓他得以稍稍慰藉。
誰會不喜歡光?那般璀璨耀目,那般溫暖心扉。縱然身上的黑暗會因此而腐爛潰散,就連影子都在叫囂著,教他如何無動於衷?
奕長老說得不錯,斷了的風箏線是自己纏上去的。
“唔……”一聲呢喃將他喚醒。
祁桑眼皮微動,她感覺自己渾身疼痛欲裂,迷糊間睜開眼看見了四周陌生的裝飾。
自己的手似乎被什麼東西緊緊抓住,她嘗試動了動,發現沒用,完全掙不開。
“你醒了?”
這聲音聽上去很是耳熟。
那聲音的主人又道:“這裡是陸吾仰靈峰的偏殿,你身上的傷太重,又昏迷不醒,我便只好把你帶回峰上療傷。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陸吾?傷?
她想起來了,她受命前往墜月谷尋找銀蟾淚,似乎倒黴地碰上了個莫名其妙的人,這人來自陸吾,叫晏淮鶴,和母親的故交筠澤阿叔有些關係。
祁桑轉了轉眼睛,視線落到晏淮鶴身上,在腦海緩慢串聯起之前發生的事。
方才來替自己療傷的長老似乎離開了……
她看向殿中僅剩下的另一個人,眼底滿是睡醒後的迷茫。
這時,便聽晏淮鶴滿懷歉意道:“抱歉,是我連累了你。”
她搖了搖頭,也不算連累。
雖說她捱了海市尾巴那一下,但她也殺了彌樓,真論起來,不是小賺?
神思漸漸清明,她也意識到握住她手的是什麼,本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沒想到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疼得她直嘶聲,她咳了幾下:“咳咳——你、你在做什麼?”
晏淮鶴似是久久未能回神,見她掙扎,手上的力氣下意識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