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
當著生龍活虎的老爹面前談起遺產,是個正常人都會氣到發抖。透過手機屏反光,能看到她老爹只是揉了揉眉心,心平氣和地說:“是我對不起你和安喜子。”
聽到“安喜子”,長純雲瞳孔輕輕顫動,久違聽到了她母親的名字,長純安喜子。
“您這話,我一個私生女受不起啊。”
她抽空從手機上抬頭,語氣平靜,像她口中的私生女不是她一般。她凝望四十來歲的金髮藍眼的男人,他一身昂貴西裝整齊,俊美的面龐上只能從眼角皺紋找到歲月的痕跡,冷淡的眼眸裡透著慈父般的溫柔。
胃裡忍不住倒騰,一直到家樓下,她毫不猶豫下車,衝回家,嘔吐的衝動湧上來喉嚨,她扶著家門旁的牆乾嘔不止,用力過度使眼前被生理性淚水模糊,顫抖著抬起手,伸進左眼眶,調整眼球位置。
有點痛,還有點噁心。
不過,她的家庭就是更令人噁心的存在:寵愛私生女的父親,同父異母鄙夷私生女的姐姐,以及誕生於婚外情的私生女。
嬰兒時期,她以為自己誕生在一個美好的家庭,母親黑髮溫柔,出身貧困,靠自己努力成為放眼世界都極為出色的天文攝像師,父親金髮爽朗,是名外國商人。
然而她拿的是狗血三流小說主角的劇本,父親的外國商人身份只是他行走日本的其中之一,他早已和美國一個家族的千金政治聯姻,來到日本對她母親心生愛慕,隱瞞結婚事實,偽造商人身份和她在日本登記結婚。
按照小說發展,千金那邊必然會發現父親重婚出軌,還有了她這個私生女,趁父親不在時,用一場疾病了結母親生命,事實確實如此。被母親藏進衣櫃裡的她躲過了“疾病”,活了下來。
父親婚外情和私生女的事披露,貼心的她為不讓父親難做,主動說住到母親親戚那邊。有意思的是,沒回去虎穴,她反而進了狼窩。
母親在世時,親戚們善良熱心,去世後,突然就爛掉了。變賣母親所有天文器材,將父親給的撫養費據為己有,在她長到適婚年齡就想著把她嫁出去。
沒辦法,她一向很熱心,只好將親戚們打包送進包吃包住的好地方。
長純雲知道沒有她,周圍人一定會過得幸福。
就像世界如果沒有精神病罪犯,會更美好。
所以。
她要活著。
就算和怪物為伍,自己會變成怪物,她也要活著。
“小業。”
幽冷的聲音如附骨之蛆攀爬她脊背,一雙纖瘦的縫合線手臂勾纏她肩頸,水草般的溼藍髮絲落進她衣領中,冰得她縮了下脖頸,她的臉頰被一張比冰箱冷凍層還要低溫的臉貼著,僵硬偏頭,對上一雙野獸似的異瞳,藍髮少女輕笑,只見她伸出猩紅的舌尖舔-弄她耳垂。
“真子姐姐,你怎麼出來了。”
“我好想你啊小業。”
藍髮少女沒有重量,長純雲也就任由她趴在她背上,索性揹著她進了家裡。望著家中牆壁,地板,傢俱上到處是噴濺狀的黏稠液體,像有生命仍在蠕動,她嘆氣一聲,打掃起來是有些麻煩,但對完美玩具她耐心還是有的。
她剛準備拉開窗簾,讓室內有光源方便打掃,驀地,她耳尖被真子咬住,聽她幽怨附耳說:“為什麼不跟我說你去見誰了?不是說喜歡我嗎?是騙我的?”
長純雲一怔。她短暫的靜默使真子發瘋尖叫,雙手死死掐她脖頸,猛地將她壓到地板,她髮絲連帶後背被地上黏稠的液體浸透,呼吸間全是真子身上溼冷的氣味,壓在身上輕飄飄的真子驟然如萬斤巨石般沉重,壓得她五臟六腑快被絞碎,嘴唇動了動,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騙子!你這個騙子!你怎麼能騙我!我要殺了你!”
她手顫抖著就快要摸到茶几抽屜的水果刀,再完美的玩具如果發瘋,她也是忍受不了的。此刻她懊悔自己為什麼在三天前一上頭,要收留突然出現在她家且和她睡一張她床上的真子。
下一瞬,真子掐她脖頸的手鬆開,她大口喘氣,呼吸新鮮空氣,眼前驀然滴下一滴水珠,滴進她眼眶,刺痛她的眼球,她眨了眨眼,瞳孔驟擴,蹙眉望著真子,只見她眼尾發紅,蒼白麵龐滑過一行冰冷眼淚,哽咽地說:“拜託了小業,理理我,理理我,你只要有我就夠了,你和我才是同類,再騙我我會恨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