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災之後有大疫幾乎是必然的,一邊遭災一邊起瘟疫也不新鮮。
最近這幾天城內官兵和城外災民的小規模衝突幾乎每天都有,何壁愁得滿嘴起泡卻也無可奈何。
主要還是入土為安的傳統觀念作祟。
無論官兵怎麼動員讓燒屍也沒人響應,甚至連埋屍前撒生石灰都不讓,說是會干擾先人往生。
也不知道再開始是哪位跟家裡託夢說的,反正大家深信不疑。
災民不至於窮兇極惡,但,窮的很兇也是真餓!
窮的買不起棺材餓的沒什麼力氣挖坑。
屍體幾乎都是草蓆裹身淺挖淺埋。
是不是能往生不一定,倒是養活了城外一群紅眼野狗。
百姓間傳說眼睛變紅的狗都是吃人肉的是什麼地府使者,災民們還有稀粥喝也沒人敢打那群狗的主意。
可等他們餓得不行再想打狗吃肉的時候已經打不過了,真對上誰是誰的糧都不一定。
那些狗吃死人肉吃的膘肥體壯比狼還兇悍,成群結隊早成了氣候。
以前用於埋屍的幾片山林到處遊蕩著野狗,災民們怕被襲擊不敢過去屍體便越埋越靠近人群,瘟疫蔓延也就不足為奇了。
現在何壁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災民堵在城外別讓瘟疫蔓延進城裡。
甚至於城門關閉連士兵都許出不許進,賑災糧食都是從城牆往下吊。
賑災隊伍過來時面對的就是這種糟糕的情況,肖淵忍不住暗罵五皇子家的親戚廢物。
如今這個局面必須先控制住,否則即便後續的運糧隊伍來了也沒什麼用。
現在的災民情緒已經不穩了,甚至出現自己染病後故意去傳染別人想拉著別人一起死的惡劣事件。
肖督主並沒急著入城,而是在距離災民一里的地方安營紮寨首先讓人去災民裡探查訊息。
這個時代宗族觀念重對官紳有一定敬畏,所以一些德高望重的族長和各村鎮的里長保長說話還是有點分量的。
災民們亂起來是因為看不到活著的希望,若是知道糧食到了有人賑災就能逐漸迴歸。
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何況現在死也真的不是好死。
災民再怎麼亂趨利避害的本能還在,東廠番子個個身強體壯拿刀配劍說話自然好使。
很快,十幾個還算精神在災民中有些威望的半大老頭子被帶到了肖淵面前。
這些人一聽是朝廷賑災的欽差來了都是涕淚橫流山呼萬歲。
別管怎麼說先感謝皇上準沒錯。
只是他們有些不明白為啥這些大人都用白布蒙著臉,難道是嫌他們身上太臭了嗎?
好吧,他們身上的味道確實不咋樣。
肖淵也沒跟他們廢話,首先是詢問災民的吃飯和生病的情況,再有就是死人的處理問題。
這下可問到點上了,幾人蛤蟆吵坑一樣爭先恐後,直到被呵斥了才有一個年紀最大的老頭回稟。
最開始剛出現災情的時候還能每天有兩頓稠粥一個餅子,後來可能是城裡的糧食也不富裕了,粥越來越稀餅子也沒有了。
老頭年紀大也是經過幾次大災的,抹了抹眼淚很客觀的道,
“大人也別怪知州大人給的少,城裡向來是不大存糧的,現在還能保證每天兩碗稀粥已經算不錯的了。
記的十年前那場大洪災的時候災後才半月就已經異子而食了,如今遭災近一月還能有兩碗粥喝我等都是感激涕零。
只是……
長期喝粥雖餓不死但身上沒力氣,身子弱的漸漸生了病,竟是……竟是”
老頭說到這裡哽咽的不敢再說,可他不說肖淵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身子弱就會生病,生病會死人,而死人多了便會流行起瘟疫。
可瘟疫這兩個字絕對是禁忌,一旦嚷嚷開了場面就會失控。
哪怕現在人群裡很多人都明白是有瘟疫了,可一個個的還是自欺欺人寧願相信那些人是餓死的。
人在比較絕望的逆境中活的就是一股精氣神和精神寄託,一旦希望沒了那口氣散了便會迅速走向滅亡。
肖淵仔細瞭解了這邊的情況後也很快制定了策略,其實也就是把夫人給準備的幾百條策略挑能用的用。
這些日子翻看手冊的時候肖督主每每拍案叫絕。
雖說不知道為啥夫人一個閨閣女子對救災這麼瞭解,但確實有很多精彩絕豔的計謀是他都未曾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