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了,只要一出帳子,必是風雪兜頭,淋淋漓漓一通澆下來。
更讓杭錦書惴惴的是:“他這次打贏了蜀地的叛軍,只怕得有一段時日修整,日日都要待在這營中。”
那藥是娘子託了名醫配的,不大傷身子,長期服用,從脈象上也看不出來,因此能神不知鬼不覺,瞞過那位姑爺兩年。
好在他就是個蠻漢,只知道行軍打仗,也不會管自己的夫人吃了什麼藥,她們這才得以輕鬆矇混過關。
但這回,沒了藥,夫人又要遭他吞噬了,萬一沒保準。
香荔心驚肉跳,忍不住以下犯上:“娘子。那莽夫,就是個沒日沒夜犁地的莊稼漢!”
夜裡偶爾聽到娘子受苦的聲音,連她都聽了不忍,倘或家主和郎主知曉他們杭氏的千金之女,在荀野這處遭受這等折磨,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後悔當初擇了荀氏,把女兒嫁給荀野。
杭錦書臉色薄紅,畢竟自己內房裡的私事,讓婢女聽了多回了,難免尷尬。
香荔勸說娘子一定要寫信告知家主,自己在荀野這裡受了諸多委屈。
但杭錦書不肯:“嫁給荀野是我自願,為了家族,這些算不得什麼,便是教我粉身碎骨,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也不能讓他們失望。荀野粗莽而已,此為小事,無需向伯父訴苦。”
香荔蹙眉:“可娘子分明嫁過來當夫人的,這兩年來,他一不讓娘子回孃家長住,二不讓娘子待在北境都護府,就知道帶著娘子東奔西跑,吃盡了苦頭!”
杭錦書眼神示意她:“這是在荀野的軍營,你要再大聲一些,你的抱怨就被他的人聽見了。”
香荔嘆了一口氣,不敢再說惡話,轉口道:“要說家主眼光也的確毒辣,他相中的女婿,確實不是池中之物,這兩年來,姑爺到處打勝仗,眼看這天下慢慢有一半兒都姓了荀,再這麼下去,荀家真要飛龍在天了。”
如今天下大勢,荀家得天下,近乎必然,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這一切讓杭錦書跟在荀野身旁也覺得漸有幾分安心,他的確是每戰必勝,十拿九穩,才敢將她安插在軍隊後方。
將來荀氏坐了江山,荀野居功至偉,必為太子。
如此看來,杭氏圖存,便能真正的實現了。
以後的事情可以再談。
至於眼下,無論出於何種原因,都是萬萬要不得荀野的骨肉的。
香荔是從小跟在杭錦書身邊的武婢,武藝雖然不算太精,但等閒三兩個男子還近不得她身。既是心腹,情同姊妹,當初杭錦書臨危受命要嫁到北境,旁人都不願吃苦,也怕沿途遭歹人劫掠,只有香荔自告奮勇追隨而來,單這份深意,杭錦書對她便素來無所保留。
“將水與毛巾遞與我罷。”
一盆水用起來有些捉襟見肘,杭錦書往水中探看,自己這模樣,真是狼狽。
亂糟糟的髮絲已經打綹了,凌亂地掛在耳朵上,面板也幹得快要龜裂,但這種時節脫掉衣物,用這麼少的一盆水去洗澡,無疑會增加感染風寒的危險,所以杭錦書已很久沒料理過自己了。
天知曉她如今過得是什麼日子,彷彿一夢之間從溫室墜到了深淵,這落差她花了兩年多了尚不習慣。
而且她很肯定,她這一生將永遠也不可能習慣。
正當她為了水發愁時,身後,一雙長臂擁住了她,一條藏有炙熱體溫的勾絲纏花袍子被罩在了她的肩頭,那雙手臂隔了衣袍將她環繞。
熟悉難忍的氣息,自身後無孔不入地襲來。
空氣裡充斥著男人雄渾的體味。
不知何時香荔已經不見了。
杭錦書難以自控地一哆嗦,她咬咬朱唇,擺出賢淑姿態,溫聲道:“夫君,我……”
正要解釋,荀野突然攔腰將她整個抱起,嚇得杭錦書驚呼了一聲,錯愕之際,撞入荀野黑得透亮的眸子,他眼神熱烈地看著她,好像發現了什麼好事。
“怎麼了?”
對荀野是好事,對杭錦書則未必,她心懷不安地問。
荀野抱著她邊往外走:“跟我來。”
出了營門往外走,荀野帶她上了馬鞍,一揚鞭打馬,便載著夫人朝夜色深處駕馳疾行,少頃,便將漫天飛雪甩在身後。
馬背上顛簸得杭錦書近乎要把腸胃都吐出來,實在想罵荀野,可教養不允許,暈頭轉向地到了目的地,被放下來時,她還頭重腳輕,胃裡一陣上湧,忍不住乾嘔。
荀野把她摟住,眼神些微慌亂:“錦書。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