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上的血色,漸漸浸染成了暗色。
能穿軟羅煙。
崔杜衡笑了笑,隨即從趙管家那拿了塊絹帕,蹲下身,撩開她面上凌亂的碎髮,眯眼瞧著。
只見她雙眉緊皺,高挺的鼻樑颳著細沙,頰邊豐潤的軟肉無意識地動著。
崔杜衡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頭,在她較為乾淨的軟肉上捏了捏。
好軟。
他自小消瘦,兩頰邊沒什麼肉,身邊又沒有弟弟妹妹供他玩,他竟從來不知自己有捏臉的惡趣味。
他自是玩得不亦樂乎,可她卻是不舒服了。
她雙眉皺得更緊了些,隨後一個偏頭,將崔杜衡整隻手正正巧巧壓在沙礫上,還自然地蹭了蹭。
崔杜衡一頓,他忽然想起前不久救過的一隻幼虎,那隻幼虎聽話的時候也這樣,愛蹭他的掌心。
那時他還在清元庵靜修,一日偶然散心讓他遇到那隻受傷又迷路的小老虎。那隻幼虎可憐又可恨,見著他的首件事就是撲上來咬他,可惜幼虎受傷太重又發育不全,竟叫他這個大病初癒的人制服了。
他制服幼虎後,倒也沒殺了它,反而還盡心盡力治起幼虎身上的傷勢。就在他成天醉心於自己的良善品性時,那隻幼虎傷好了,然後找了個機會跑走了。
這讓崔杜衡氣得牙癢癢,往日只有他騙別人的份,哪有別人騙他的份?何況白嫖他的還是頭畜生!
想到那隻幼虎,崔杜衡再看這地上躺著的人時,眼神就不對了。
崔杜衡意味深長地笑了下,隨後收回手,朝著身後的侍衛道:“將她扛到最後頭的那輛馬車去,跟車伕說一下,咱不趕路了,找個附近的城鎮就近歇息一番,順便治治這可憐人。”
趙管家聞言,詫異地看了眼崔杜衡,但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只默默地緊了緊手上的油紙傘。
*
李沙棠覺著周身冰冰涼涼的,就是渾身束縛得緊,讓她按耐不住地挪著身體。
就在她動作最大的時候,她周身的束縛猛地加重,身上的傷口忽地疼起來,讓她唰地睜開眼睛
——然後與一條紅眼黃玉蟒對上視線。
李沙棠大駭,她這才發現她渾身都被紅眼黃玉蟒纏繞著,那黃玉蟒身形粗壯,一圈圈的勒得她窒息。
她奮力掙扎起來,誰知她越掙扎,那蟒蛇纏得越緊,就在李沙棠快把力氣折騰完時,她猛一發狠,張著虎牙向黃玉蟒身子咬去
——隨後她被一把摺扇敲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瞪著床邊的白衣少年,那少年長著一副姑射神人的臉,眼角下點了顆淚痣,氣質與她方才見過的黃玉蟒頗為相似。
“嘶!”崔杜衡揉著指尖,一張青白色的臉皮硬生生氣出幾分紅潤來。他陰惻惻地盯著李沙棠,皮笑肉不笑道:“你這虎蠻子,咬人挺厲害的哈。”
李沙棠還沒睡醒,聞言下意識嘴賤道:“小意思小意思。”
崔杜衡一哽,他瞪著李沙棠,硬是不知從何處諷刺。
強中自有強中手,他崔杜衡平生第一次在耍滑頭上輸了!
李沙棠被崔杜衡一瞪,這下也清醒了不少。她訕訕一笑,故作不知地打量四周,裝模作樣道:“這是哪兒啊?”
崔杜衡哼笑道:“怎的?怕我綁架你?”
說到這,他眼眸微眯,盯著自己指尖上的牙印,皮笑肉不笑道:“你方才動來動去動個不停,還是我請人給你上的藥,你這就不認賬了?”
李沙棠張了張唇,剛想為自己辯解兩句,豈料崔杜衡嘴皮子更快:“你要是真被綁架,你那口鐵牙也算有用武之地了,隨意亂咬至少不會傷及無辜。”
李沙棠不過十二三,麵皮還淺著,聞言轉瞬羞紅了臉。她一邊惱著,一邊忽地想起崔杜衡方才叫她“虎蠻子”。
她阿孃心情好時喚她“虎兒”,心情不好就喚她“虎蠻子”。這可是她的小名,一貫不予人知的!
這般想著,她心下警惕起來,面上的羞色消失殆盡,只若無其事道:“敢問兄臺何許人也?待我傷好後,我定當叫家裡湧泉相報。”
崔杜衡看著她裝,自己也跟著裝。
他抹了抹眼睛,暗淡的淚珠要落不落,青白的臉色更添幾分說服力,“我名崔三,我家道中落,本欲往青州投奔親戚,路上見你傷成這樣,這才留在這溯月鎮......”
青州?李沙棠一聽,暗自思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