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無望嘆道:“你又何苦為了要氣沈浪而跟著我?你又何苦?”
朱七七大聲截口道:“我不是為了沈浪,自己願意跟著你的。”
金無望道:“但沈浪來追你回去如何?”
朱七七道:“我睬都不睬他。”
金無望道:“真的?”
朱七七道:“一千個真的,一萬個真的。”
金無望默然半晌,忽然道:“你瞧,沈浪果然追來了。”
朱七七身子一震,大喜呼道:“在哪裡?”
她身子立刻離開金無望的懷抱,回頭一望,來路雪花迷茫,哪有沈浪的影子——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再回頭,但見金無望嘴角,已泛起一絲充滿世故,充滿了解,但又免不了微帶譏嘲的笑容。
朱七七臉紅了,卻猶自遮掩著道:“他來了我也不睬他,我……我……”
金無望搖頭嘆道:“孩子,你的心事,瞞不了我的,你還是回去吧。”
朱七七頓足道:“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金無望道:“但你又怎能真的跟著我。”
朱七七道:“你不讓我跟著你,我就死在你面前。”
金無望苦笑望著她,半晌喃喃道:“跟著我也好,反正沈浪必定會跟來的,他任憑朱七七跟著我,只怕也是為了便於跟蹤我的下落……他未曾明白逼著我帶他去尋柴玉關,已算他對我的一番義氣,他若要暗地跟蹤,自也是天經地義之事,我怎能怪他?”
他自言自語,既然像是在為自己分析,又像是為沈浪解釋,他語聲低沉含混,除了他自己,誰也聽不清。
朱七七道:“你說什麼。”
金無望道:“我說……你要跟著我,唉,就走吧。”
兩人急行半日,正午到了西谷。
這是新安城西的一個小鎮,鎮雖小,倒也頗不荒涼,只因此地東望洛陽,北渡大河來往客商,自為此鎮帶來了不少繁榮。
朱七七一路始終拉著金無望的手,入鎮之後,仍未放開,別人要對她怎麼看,對她怎麼想,她全不放在心上。
別人自然要對她看的,心裡也自然是驚奇,又覺好笑,但只要一瞧到金無望的臉,便也不敢看了,笑更笑不出。
朱七七輕聲道:“你瞧,別人都怕你,我好得意。”
金無望道:“你得意什麼。”
朱七七笑道:“我就希望別人怕我,但別人都偏偏不怕,如今我跟著你走,就好像跟著老虎的狐狸一樣,可以沾沾光,也可以當做別人都在怕我了,我自然得意,只是……只是肚子太餓了,想裝神氣些,卻又裝不出。”
金無望忍不住一笑,道:“你此刻便吃得下麼?”
朱七七道:“我又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一遇到件芝麻綠豆大的事,就吃不下,喝不下了……什麼事我都很快就能忘記,照吃不誤,所以我五哥說我將來必會變成個大大的胖子。”
金無望不禁又為之一笑,道:“胖子又有何不好?走,咱們去大吃一頓。”這冷冰冰的怪人,此刻不知為了什麼,竟彷彿有些變了。
兩人走了一段路,金無望突然又似想起了什麼,當下問道:“你五哥可就是江湖人口中常說的朱五公子?”
朱七七嘆了口氣道:“不錯,我那五哥,可真是個怪物,我家裡的靈氣,彷彿全被他一個佔盡了,無論走到哪裡,他都最得人緣,最能討人喜歡,我真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口中雖在嘆氣,心中其實卻充滿了得意之情。
金無望道:“我也久聞朱五公子之名,都道此人乃是濁世中翩翩佳公子,只可惜直到此刻,我仍未見過他一面。”
朱七七道:“莫說你見不著他,就連我們這些兄弟姐妹,幾乎有三兩年未曾見著他了,他總就像遊魂似的。呀,到了。”
“到了”的意思,並非說“遊魂”到了,而是說飯鋪到了一一,問小小的門面,五張小小桌子,收拾得乾乾淨淨,酒香,茶香一陣陣從門裡傳了出來,只可惜桌子上卻坐滿了人。
金無望道:“此地生意太好……”
朱七七道:“生意好的地方,酒菜必定不差。”
金無望道:“怎奈坐無虛席。”
朱七七道:“無妨,你跟著我來吧。”
拉著金無望走進去,走到角落上的桌子邊一站,這桌子上坐的是兩個面團團的商人,正吃得高興,猛一抬頭,瞧見金無望,直嚇得忍不住打了個寒嚓,趕緊垂下頭,再也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