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的。
他本已將知命之年,卻偏要打扮成弱冠公子的模樣,左手提著金絲雀籠,右手拿著翡翠鼻菸壺,腰間金光閃閃,繫著七、八隻繡花荷包,他彷彿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似的,竟將那裝著錠錠金果子的繡花荷包,俱都開啟一半,好教別人能看見那閃閃的金光。
不錯,別人都看見了,都看得直想作嘔。
但這滿身銅臭氣的市儈身後,卻跟著個白衣如仙的嬌美少女,宛如小鳥依人般跟隨著他這廝。
雖是滿身庸俗,這少女卻有如出水蓮花,美得脫俗,尤其那楚楚動人的可憐模樣,更令人見了銷魂動魄。
茶客們又是皺眉,又是嘆氣:“怎地一朵鮮花,卻偏偏插在牛糞上。”
朱七七見了這兩人,心中卻不禁欣喜若狂——原來這市儈竟是賈剝皮,白衣少女便是那可憐的少女白飛飛。
她見到白飛飛竟又落入賈剝皮手中,雖不免嘆息懊惱,但此時此刻,只要能見著熟人,總是自己救星到了。
這時朱七七左邊正空出張桌子,賈剝皮大搖大擺,帶著白飛飛坐下,恰巧坐在朱七七對面。
朱七七隻望白飛飛抬起頭來,她甚至也盼望賈剝皮能瞧自己一眼,她眼睛瞪著這兩人,幾乎瞪得發麻。
白飛飛終於抬起頭來,賈剝皮也終於瞧了她一眼。
他一眼瞧過,面上竟突然現出難過已極的模樣,重重吐一口痰在地上,趕緊扭過頭去。
白飛飛瞧著她的目光中雖有憐惜之色,但竟也裝作不認識她,既未含笑點頭,更未過來招呼。
朱七七既是驚奇,又是憤怒,更是失望,這賈剝皮如此對她倒也罷了,但白飛飛怎地也如此無情?
她暗歎一聲,忖道:“罷了罷了,原來世人不是好惡之徒,便是無情之輩,我如此活在世上,還有何趣味?”
一念至此,更是萬念俱灰,那求死之心也更是堅決。
只聽青衣婦人柔聲道:“好孩子,口渴了,喝口茶吧。”
競將茶杯送到朱七七嘴邊,托起朱七七的臉,灌了口茶進去。
朱七七暗道:“我沒有別的法子求死,不飲不食,也可死的。”當下將一口茶全都吐了出去,吐在桌上。
茶水流在新漆的桌面上,水光反映,有如鏡子一般。
朱七七不覺俯首瞧了一眼——她這一眼不瞧也倒罷了,這一眼瞧過,血液都不禁為之凝結。
水鏡反映中,她這才發現自己容貌,竟已大變,昔日的如花嬌靨,如今竟已滿生紫瘤,昔日的瑤鼻櫻唇,如今竟是鼻歪嘴斜,昔日的春山柳眉,如今竟已蹤影不見——昔日的西子王嬙,如今竟己變作鳩盤無鹽。
剎那之間,朱七七靈魂都已作裂成碎片。
她實在不能相信這水鏡中映出的,這妖怪般的模樣,竟是自己的臉。
美麗的女子總是將自己的容貌瞧得比生命還重,如今她容貌既已被毀,一顆心怎能不為之粉碎。
她暗中自語:“難怪路上的人瞧了我一眼,便不願再瞧,難怪他們目光中神色那般奇怪,難怪白飛飛竟已不認得我……”
她但求能放聲悲嘶,怎奈不能成聲,她但求速死,怎奈求死不得,她咬一咬牙,整個人向桌子撲下。
只聽“嘩啦啦”一聲,桌子倒了,茶壺茶碗,落了一地,朱七七也滾倒在地,滾在杯盞碎片上。
茶客們驚惶站起,青衣婦人竟是手忙腳亂,白飛飛與另幾個人趕過來,幫著青衣婦人扶起了她。
一人望著她嘆息道:“姑娘,你瞧你這位長輩如此服侍你,你就該乖乖的聽話些,再也不該為她老人家找麻煩了。”
青衣婦人似將流出淚來,道,“我這侄女從小既是癩子,又是殘廢,她一生命苦,脾氣自然難免壞些,各位莫要怪她了。”
眾人聽了這話,更是搖頭,更是嘆息,更是對這青衣婦人同情欽佩,朱七七被扶在椅上,卻已欲哭無淚。
普天之下,又有誰知道她此刻境遇之悲慘?又有誰知道這青衣婦人的惡毒,又有誰救得了她?
她已完全絕望,只因沈浪此刻縱然來了,也已認不出她,至於別的人……唉,別的人更是想也莫要想了。
白飛飛掏出塊羅帕,為她擦拭面上淚痕,輕輕道:“好姐姐,莫要哭了,你雖然……雖然有著殘疾,但……但有些生得美的女子,卻比你還要苦命……”
這柔弱的少女,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苦命,也不禁淚流滿面。
她哽咽著接道:“只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