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兇猛,見者心驚,有人開始怯懦後退,紫披風越發不成陣勢,於是死得更快。
殺人過程中孟扶搖看見一個水缸後拱著兩個抖抖索索的黑影,一把揪出來卻是那縣太爺和鄉官,孟扶搖抬手要殺,那兩人哭叫饒命,口口聲聲辯解他們手無縛雞之力,救人也是有心無力。
孟扶搖一刀將劈終於還是收了回去——她有什麼資格責問他們殺他們?她自己比他們更卑劣!
一抬手摜開那兩人,她卷著刀繼續衝,滿腔熱血騰騰躍動,衝在喉間碰一碰便似要濺開,她模糊的知道藥力的副作用開始散發,此時最需要停下靜養,然而她無法停下,她只有不停的衝,不停的殺,才能將那一心的鬱憤,化為沖天的血液,洗去這一刻徹骨的痛楚。
刀起……刀落……刀進……刀出!
鮮血錦帶般曳出來,誰的也不比誰的更紅!
那般狂猛的殺,電馳的奔,說起來很漫長殺起來很短暫,不知什麼時候身後跟了人,隱約知道是自己的人,隱衛,鐵成。
隱衛試圖攔住她,她抬手劈開。
“護你們主子去,滾!”
鐵成雙眼血紅的拉她,她一個巴掌就煽了過去。
“為什麼你沒去救?為什麼不救?”
清脆的巴掌聲驚得閃電都避了避,身後響起那錚錚漢子的泣血般的嚎哭。
不哭這下手不輕的一巴掌,哭人生裡無可奈何的抉擇,哭主子這一刻流血未休的傷痕!
孟扶搖卻還在騰騰的竄,人好像已經殺完了,她還在翻著屍體找,四面裡蹦著她黑色的身影,浮躁的跳躍的歇斯底里的。
隱約聽見有人在大叫:“攔住她攔住她!”
“讓她哭出來!不然她會瘋!”
回答聲已經帶了哭腔,“攔不住哇……”
瘋了吧瘋了吧,這天地如此冷酷森涼,人活著不過是捱著那苦痛,不如一起瘋了吧!
眼前突然掠過一道淡淡的影子。
她彷彿沒看見,直直迎著那影子火球一般撞上去,她撞的那般狠,存心要撞死一個人的力道,管你面前是山是石是人是鬼,敢攔我,撞死你!
那影子沒有讓開。
“砰!”
她狠狠撞進一個溫暖的懷裡。
天地如此冰冷徹骨,唯有這個懷抱溫暖如初。
孟扶搖僵了僵,全身都抖了抖,此刻她渾身上下冰得僵硬,內腑裡燒得焚熱,唯一沒有的就是這平和博大無所不在的沉靜和溫暖,這般迥異的暖,一霎間溫柔困住她狂躁的熱血,換取了即將走火入魔自傷而死前最險一刻的挽回。
感覺頭頂之人輕輕一震,似乎咳了咳,隨即一點溼熱落在她頭頂,孟扶搖略微清醒了些,抬手去摸,那人卻立刻阻住她,將她抱得更緊。
他緊緊抱著她,大雨傾盆裡他附在她耳側,輕輕道:“扶搖扶搖扶搖扶搖……”
他一聲聲的喚她名字,喚回她自我鄙棄這一刻對自己的認知。
他說:“你這樣可叫我怎麼活?”
他說:“論起罪人是我不是你,我若不出事不會發生這事,隱衛如果不是給我派出去偵察截殺紫披風也不會發生這事。”
他說:“扶搖我們都有錯,但是記得任何時候我和你一起背,不要一個人不要一個人。”
他說:“你若不活,這裡的人都會死,我第一個。”
他說:“哭吧,沒有什麼不可以面對,沒有理由不可以哭。”
他托起她滿是血跡和雨水的臉,兩人溼漉漉的額頭貼在一起,孟扶搖恍恍惚惚看著他濃密長睫下滿是血絲的眼,那裡翻湧的苦痛和心疼瞬間淹沒了她,他的唇輕輕落下來,那般沉重而執著的吻她,將那些因為真氣崩裂而流出的七竅微血混合著雨水一一吻去,他唇齒纏綿而神情疼痛,似乎想用自己全部的溫暖,去撫平她此刻難以癒合的傷痕。
隨即她看見晶光一閃,一點迥異於冰冷的雨的微鹹的液體,落於她的頰。
“叮——”
這一刻彷彿聽見淚水落下擊破堅冰的聲音,他滴在她頰上的淚終於敲開了她自從被罵後便無聲凝結,瘋狂燥鬱無處化解的黑色心冰,如一點不滅的星火燎上萬裡冰原,一點點化開淤血積凍,壓下奔湧的波瀾。
一口惡氣長長吐出。
她突然便軟了下來。
軟在長孫無極的懷中。
她紮在他懷裡,不管不顧撕心裂肺痛痛快快的哭,彷彿開了決口的堤壩洩了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