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嘴裡含糊幾句,把美國的英文稱呼快速嘟囔一遍,打了個馬虎眼混過去。
說完之後,他自己都感到有點慚愧——我怎麼欺負古人不懂英語。
李格非還想細問,馬車外邊又是一聲叫好,看來那人求見的心思很迫切。
周邦彥很樂見這種事,他離京的時候,只有兩名同學前來送行,而趙興突然到來,給他獻上優美的胡旋舞,又送上一首離別歌,這讓他很有“面子”。如果路人再聞風來與他送行,那麼他“裡子”也有了。
周邦彥立刻要求趙興讓開馬車,請外面喝彩地人進來。等馬車屏風開啟,亭裡的人倒是嚇了一跳。馬車外靜悄悄的,但不知不覺中,已經圍了三層人。這些人看到馬車露出一個縫,首先發覺廖小小的存在,立刻呼喊:“好!小小,再來一遍。”
廖小小羞得都要鑽地縫裡。她有心向眾人分辨這歌不是她唱地,但轉眼一瞧,那群倭女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收起了樂器,鑽進馬車裡。現場除了幾個空空坐墊。唯餘她和宋小娘子。
這讓她欲辯無力。
趙興彷彿也有意造成這種誤會,他沒有解釋,只是透過馬車縫望著外面的人群中:“誰在那裡,剛才誰在吆喝?”
這句話問的極沒禮貌,對方那不是“吆喝”而是“喝彩”,兩個詞地差別很大,尤其體現在使用者身份上。前者是販夫走卒,後者乃是“文化人”。
外面的人群臉上有點不高興。都沉默著。人群中走出幾個戴青藍色瓜皮帽地人,他們拱手作答:“趙大官人,一賜樂業人白大偉、俺誠、李維思這廂有禮了,我等屢次上府求見,卻沒有等到大官人。只好今日尾隨來南薰門外,沒想聽到一場如此美妙地佳音,止不住叫好,惡了,大官人。”
“惡了”,這裡讀“e”,意思是得罪了。
對方在向趙興行禮,趙興卻仿若未然,他出神的望著那幾個人頭上扣地小藍帽。只覺的眼熟。
周邦彥聽到他們是來找趙興,一路追到這裡,心裡有點失望,他有氣無力向趙興解釋:“這是一賜樂業人,太祖開國時,他們從海外來歸,向朝廷進貢西洋布。太祖對他們說:歸我華夏,遵守祖風,留遺汴梁。並賜十七個姓:李、俺、艾、高、穆、趙、金,周、張、石、黃、李、聶、金、張、左、白等。隨後他們就在汴梁居住下來。並自稱一賜樂業人。
他們每週都要禮拜神靈,禮拜時頭戴藍帽,故亦被稱為藍帽回回。因其不食獸類腿下筋,故又被稱作挑筋回回,他們做禮拜的寺廟名叫西那高噶(Syngogu)……“
“我明白了”。趙興突然開口打斷了周邦彥地話。他指著對方頭頂的小藍帽說:“一賜樂業不就是以色列嘛。你們是以色列猶太人,頭頂上戴的是猶太帽——難怪我那麼熟悉。你們做禮拜的教堂叫做西那高噶——不就是錫安山(聖殿山)麼。你們是以色列人。”
錫安山是耶路撒冷老城外的一座小山,這裡是大衛城地原址,在讚美詩中,“錫安”是耶路撒冷乃至整個聖地的同義詞。
趙興突然吟誦起一首自己聽過的猶太歌:“在巴比倫河畔,
我們坐下,想起她,
想起她,就止不住淚,啊錫安!
岸畔的楊柳,
掛起我們的琴,
因為監工想聽個曲兒,
那些擄掠我們的人要取樂:
來,給我們唱一支錫安的歌!
啊,淪落於異國,
叫我們如何唱耶和華的歌?“
這是一首讚美詩,趙興曾在聖誕節時偶爾聽過教堂唱詩班吟唱。當時教堂唱詩班唱的是現代漢語,所以他唱得是現代漢語歌。
他吟誦完畢,那些猶太人有點發呆,他們很茫然,似乎不明白趙興說什麼。
其實,趙興地猜測是對的,這些人確實是猶太人——中國猶太人。但他們離開以色列那片土地已經很悠久了,現代考察發現,這群猶太人甚至連猶太人後續新定的節日都不知曉。
據稱,這支猶太人是在大衛王神廟被毀之後,逃出巴勒斯坦的。現代考古發現,他們或許現在巴比倫做了數千年的奴隸,而後花了數百年逃到南亞,又花了數百年遷往中國。
猶太人是一個凝聚力極強的民族,再過一千年後,當猶太人重新建國時,那些離開民族發源地,在異域漂流數千年的部族相繼返國——無論他們身處何地,無論他們所處地環境多麼惡劣,多麼令人難以生存,數千年過後,他們仍沒有丟失自己的信仰。
但唯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