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隆興帝已經被嫉恨衝昏了頭腦,他道:“你說你的傷疤是突厥所為,難道就是突厥所為麼?哼,朕看你是勾結突厥,意圖動搖民心,才故意將自己描述成忍辱負重的英雄,呵,英雄?你崔珣,就是個以色事人的玩意,你也配稱英雄?”
紫宸殿中,爭論不休,丹鳳門外,一個身穿金色明光甲的老翁,緩步走到守門的金吾衛前面,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不斷用手比劃著,金吾衛打量著他的裝扮,心想莫非是哪位戍邊老兵,前來鬧事來了?金吾衛皺起眉頭,不耐煩揮手道:“這是大明宮,走遠點。”
老翁堅持不走,士卒慍怒,伸手去推,但卻沒推動,他打量了下老翁,這啞巴還有些武藝在身?他又重重推搡了下:“膽敢來大明宮鬧事?滾開!”
老翁卻抓住他的臂膀,喉嚨裡,終於發出澀啞的、不成音節的怪聲:“某……某就要去大明宮。”
士卒一時之間,竟然掙脫不開,旁邊幾個士卒見狀,也圍了上來:“一介布衣,有什麼資格去大明宮?”
老翁說出一句話後,聲音雖然仍然澀啞,但已經正常了些:“某不是布衣。”
他道:“某乃正五品折衝府都尉,丁靖。”
丁靖,折衝府都尉,駐紮於九原縣,於六年前突厥犯境之時,率兩萬守軍抵禦突厥,誓死不退,力戰而亡,朝廷感其忠烈,追贈其為益州大都督,並授予其子官職。
這樣一個已死了六年的人,如何會出現在大明宮外?還要求見聖人,說有要事相告?
而且事情,還與紫宸殿中正在審理的案子有關。
金吾衛面面相覷,飛奔進紫宸殿稟報,群臣訝異,紛紛要求即刻召見丁靖,問個究竟,隆興帝也是一頭霧水,於是便讓金吾衛帶丁靖上殿。
很快,他就開始後悔自己的這個決定。
當丁靖穿著六年前的明光甲進入紫宸殿時,有認識他的大臣仔細端詳,好一會後,才確認這的確是丁靖,丁靖抿唇,看了眼跪於殿中,衣衫褪去、累累舊傷的崔珣,他垂下眼眸,屈下膝來,對隆興帝和太后規規矩矩行了跪拜大禮,然後才直起身來。
跪於他身側的崔珣,手腕微微動了動,帶起一陣鐐銬哐當聲,他輕聲嘆息:“何必?”
是丁靖,也是啞僕。
眾人七嘴八舌,詢問丁靖,為何死而復生?丁靖滿布皺紋的臉上露出羞慚神色,縱然他穿著六年前的盔甲,但他從頭到腳,已經不像那個威武雄壯的九原都尉了,而就像長安城內隨處可見的佝僂老者,縱然是故人,一時之間也難以認出他來。
他叩首,用澀啞聲音說道:“臣有罪。”
“六年前,突厥犯境,臣率軍抵禦,不幸大敗,戰報傳回長安,說臣於亂軍之中力戰而亡,其實,臣並沒有死,而是被突厥所俘。”
丁靖臉上神色,愈發羞愧:“臣被俘之時,本應自盡殉國,但臣……貪生畏死,於是假冒校尉張雲之名,投降了突厥,之後,還在尼都可汗的安排下,娶了突厥女子為妻室……”
群臣譁然,隆興帝和太后也震驚不已,丁靖頭更加低了下去,簡直不敢抬起來:“臣有負聖恩,萬死不能辭其咎!
臣,甘願受罰!”
說罷,他喉嚨哽咽,重重叩了一首,珠簾後的太后氣到怒斥了聲:“混賬!”
怎麼對得起隨他赴死的兩萬將士?怎麼對得起九原百姓對他的信任?怎麼對得起他身上的金色明光甲?
丁靖低著頭,他愧悔到滿面通紅,他喃喃道:“臣自知死罪,但臨死之前,臣想為一人,正名。”
他慢慢抬起頭,一字一句說道:“察事廳少卿崔珣,他從未投降過突厥,臣,就是人證!”
在丁靖的詳細供述中,眾人也知曉了他被突厥俘虜後,關在突厥王庭,丁靖不想死,所以他假冒身份,投降了突厥,數月後,突厥王庭,又迎來了一位特殊的俘虜。
那位俘虜,是天威軍的一員,更是博陵崔氏的嫡出公子,他名喚崔珣。
丁靖本以為,這樣一位長於綾羅的貴公子,會和他一樣受不了死亡的恐懼,投降突厥,可是,他錯了。
他親眼看著這位世家少年經歷了獻俘禮,經歷了重重酷刑,經歷了種種羞辱,卻始終緊咬牙關,絕口不提投降之語,突厥的馴奴鞭,打的傷他的皮肉,卻打不彎他的膝蓋,打不斷他的錚骨。
其實,王庭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兀朵公主對他的喜愛,只要他只要願意投降,願意服個軟,他就可以擁有西域第一美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