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1 / 2)

崔珣離開突厥後,丁靖對自己的唾棄,達到了,他知道留在突厥,他會生,離開突厥,他會死,可是那樣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少年,都能忍受著非人折磨,不屈抗爭,他這個久經沙場的都尉,做不到麼?

丁靖於是籌劃許久,終於也逃離了突厥,臨走前,他只帶走了他的那副金色明光甲。

回到大周后,他本想投案自首,可是他發現,在大周,他已經死了,他被追贈為益州大都督,他的兒子被授予官職,如果他投案,不但他會身敗名裂,更會連累家人。

丁靖又一次怯懦了,生不得,死不得,他來到長安,尋到已經是察事廳少卿的崔珣,請求他,殺了他。

他記得,當時剛出大理寺獄的崔珣,病體孱弱,劇烈咳嗽著,淡淡說道:“我為何要殺你?”

丁靖跪在他面前,涕淚橫流:“因為是崔郎君,讓某重新記起,某還是一位將軍。”

他拿著刀,高舉著手,遞給崔珣,崔珣只是瞥了眼刀刃,說了句:“我不想殺你,你走吧。”

他後來才知道,此時的崔珣,身陷阿史那兀朵放出的流言中,所有大周人都對他投降突厥深信不疑,他在大理寺獄又被折磨一年,即使他反覆強調自己沒有投降突厥,反覆要求大理寺官吏前去突厥查探,但卻沒有人相信,他終於徹底絕望,對人性,對君父,最後,他以摒棄所有良心,甘願當太后鷹犬的代價,才活著出了大理寺獄。

那個在突厥寧死不屈的少年,終於成了長安城陰鷙狠毒的察事廳少卿。

但他再怎麼摒棄良心,再怎麼陰鷙狠毒,他也沒有殺丁靖。

因為他還記得,那日在突厥王庭,丁靖蓋在他身上的一件外袍。

丁靖沒有死成,可是,他也無法再作為“丁靖”

活下去了,天大地大,他已無處可去。

崔珣最後跟他說道:“既然是個死人了,還詐屍做什麼?我這還缺一個幹粗活的,可以允你做我的僕人。”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冷淡,高高在上的就好像施捨一樣,但丁靖知道,他不是在施捨他,他是在救他。

他在為他提供一個棲身之所。

丁靖又羞愧又難堪地同意了,他留在了崔府,可是,他無法忘記他當初在突厥王庭時,屈膝跪在尼都可汗的面前,說的“願歸順突厥,今生今世不再效忠大周”

那句話。

崔珣喚醒了他的羞恥心,他恥於自己口中說出的投降之語,於是,他自我懲罰到不願開口再說一句話,從此,丁靖徹底在世上消失了,留下來的,是崔府中,無名無姓的啞僕。

成為啞僕之後,丁靖開始幫崔珣變賣家資,去接濟天威軍家眷,崔珣讓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崔珣不讓他做什麼,他便不做什麼,他雖隱隱感覺到崔珣一直在做一件事,但崔珣什麼都不說,他也就什麼都不問,只忠實做崔珣的僕人。

直到最近,他才終於知道,崔珣一直在做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麼。

紫宸殿上,丁靖身上的金色明光甲已經陳舊,再沒有當日的光輝耀眼,他的臉上遍佈不符合年紀的溝壑縱橫,他喃喃說道:“崔少卿讓臣賣了他的宅子,拿銀錢尋個地方養老,臣是可以這般做,這樣,就可以繼續偷生,但是,是崔少卿讓臣重新記起了,臣是大周的將軍,臣又如何能夠拋下他,獨自偷生?臣今日前來,自知會身敗名裂,必死無疑,這是臣應得的懲罰,臣無怨,可死之前,臣要為崔少卿,做這個人證。”

他徐徐道:“崔少卿從未投降過突厥,你們所聽到的投降訊息,只是兀朵公主為了得到他,放出來的流言,事實上,他沒有做過兀朵公主的入幕之賓,更沒有屈服過兀朵公主,無論是多狠辣的折磨,都沒能讓他低下頭顱,出賣大周,如果這不配稱作英雄,那什麼配?”

他最後環視殿上群臣:“諸位相公,人心如秤,你們捫心自問,換做是你們,能熬過那般的折磨和羞辱麼?為何這樣一個百折不屈的英雄,卻揹負投降的汙名六年?他也曾試著澄清過,他在大理寺極力喊冤,換來的是酷刑逼供……他沒辦法了呀,或許他不是諸公心目中清白無瑕的君子,但,他本可以清白無暇!

是大周對不起他啊!

如果諸公還有一點良知,請將某今日在殿上的話,說給百姓聽,說給天下人聽,請讓天下人都知道,崔珣他,並沒有投降突厥,他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降將,相反,他是一個英雄!”

丁靖的供述,一石激起千層浪,隆興帝憤怒到咬牙切齒,他如此憤怒,除了丁靖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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