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舟的話驀地卡在喉嚨裡,他神色痛苦地看向柳雲詩,手中卻不敢放開分毫。
柳雲詩說完這句話後,也怔了一下。
她方才心裡難受,便想讓他也難受,才喪失理智地說出了那句話。
她漸漸止住哭聲,抿了抿唇,小聲低頭道歉:
“對不起,南硯,我不是……”
“我知道。”
顧璟舟的語氣中終於也忍不住帶了哭腔。
此刻季辭的身影已經淹沒在敵軍重重迭迭的人馬之後,他方才那句話說的太重,尤其是提到了靖王的弟弟。
殺親之仇再加上政治立場的對立,也許柳雲詩不知道季辭會受到什麼折磨,但在戰場上浸潤多年,也俘獲俘虜無數的顧璟舟卻是一清二楚的。
他抬眸朝著季辭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輕輕摟住柳雲詩,極盡溫柔道: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詩詩,你難受就哭出來,我答應你,一定會想辦法將季辭救出來。”
柳雲詩從被靖王抓去就一直膽戰心驚,方才在馬背上又受了驚嚇,後來眼睜睜看著季辭替了她。
她從身體到心理都受了不小的刺激,在聽見顧璟舟這句溫柔的安慰後,她終是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四周一片虛無,黑濛濛的叢林中什麼也看不見。
到處都是徹骨的冷,寒霧落在手臂和脖頸上,化成一層溼漉漉黏膩膩的冰涼。
柳雲詩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漫無目的地在漆黑空闃的林中,不知該走向哪裡。
忽然,前面出現一道微弱的光,像是將黑幕撕開了一道口子,那泛著微弱光芒的地方,隱隱發出溫暖的熱意。
柳雲詩瞧著那裡,不自覺邁開步子,一步一步朝著光源的方向移動。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男人的呼喚,“詩詩……”
她腳步一頓,不明所以地朝後看去,卻只看見一片黑暗。
柳雲詩歪著頭想了想,只覺得那聲音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於是她又回頭,繼續朝前走去。
這次的聲音比方才要清晰許多,男人含著悲傷和急切,又喚了聲,“詩詩……”
柳雲詩腳步徹底停住。
她向後看了一眼,那聲音還在繼續,一聲比一聲大。
忽然,她終於想起,那是顧璟舟的聲音!
是她的少年郎,她的南硯,她的……愛人。
就在她想起來的那一瞬間,遠方的光束突然消失。
整個叢林開始扭曲、旋轉,連帶著她一起被狠狠撕扯。
然後“砰”
的一聲,黑暗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銅鏡,光一下湧了進來,聲音清晰灌入耳中,柳雲詩感覺身上撕心裂肺的疼。
“醒了!
夫人醒了!”
柳雲詩恍惚了一下,聽出是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大夫的聲音,她下意識蹙了蹙眉。
就是這個老大夫騙了她,害得她沒流掉孩子不說,還被季辭和顧璟舟重新找到。
季辭……
季辭?!
柳雲詩驀地睜開眼睛,一瞬間什麼都想了起來。
“詩詩!”
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緊緊握住,顧璟舟沙啞的聲音,同黑暗中那個聲音重合在一起,“詩詩,你怎麼樣?哪裡還不舒服?”
眼前的視線逐漸清晰。
柳雲詩緩慢地回頭,視線落在顧璟舟憔悴的面容上。
她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半晌,繼而朝著他身後看去。
房間裡站了許多人,都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楚鬱、楚嬛、老大夫、甚至顧璟舟不知從哪兒將綠鳶都帶了過來。
小丫頭此刻圓圓的臉上滿是擔憂,再沒有她第一次見她時候的純真。
然而這麼多人,卻唯獨沒有那個人。
顧璟舟見她不說話,心中一驚,看了戴淵一眼,急忙又小心翼翼喚了聲,“詩詩,你……認識我是誰麼?”
柳雲詩聞聲,這才重新看向他。
她想對他笑,卻扯了個比哭還難堪的表情,“南硯……”
她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像是兩塊兒粗糲的石頭互相碾磨。
顧璟舟聞聲,眼圈比方才還紅,急忙從楚嬛手中接過水杯,小心翼翼扶著柳雲詩起來,“喝些水潤潤嗓子。”
柳雲詩應了聲,一動,才發現渾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