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辭的心猛地一揪,實在壓不住情緒,對靖王說話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靖王,我只數三聲,三聲之後,你若是還沒有考慮好,休怪我們兵戎相見。”
季辭說話的時候,顧璟舟也如一頭狼一樣,手中緊握長刀,死死盯著靖王,渾身散發著鋒利的殺意。
“一。”
靖王方才本就被季辭的話說動,此刻見他們這幅勢在必得的模樣,心中又生了退卻。
他此行志在奪取京城那個位置,講究的是一個速戰速決,如今已有其他藩王效仿他的行為,以進京奔喪為由起兵。
再者,京中到底如今是在賢王和皇后手裡,他與他們只是同盟,若是夜長夢多,讓他們徹底把持了朝政,亦或是他們見他被久困於此,不能給他們支援,生了異心去找旁的藩王結盟,對他來說都是最不願看到的結果。
“二。”
季辭的聲音穩穩傳來,帶著漫不經心的威脅。
“三……”
“好!”
三字聲音未落,靖王忽然打斷他,冷冷盯了他一眼,威脅道:
“你自己過來,等你到了兩方中線的位置,我就放了她,季辭,你休要耍花招,三日後,顧璟舟若不開城門,本王就將你的頭掛在城門上!”
“隨你。”
季辭輕飄飄說了句,翻身下馬。
“表哥!”
他剛邁出一步,顧璟舟終是沒忍住,出聲喚住了他。
季辭腳步一頓,也回頭,與馬上的少年對峙。
季辭看過去的眼神平靜,唇角掛著一絲清淺笑意,那模樣讓顧璟舟忍不住蹙起了眉。
總覺得他像是在託孤一樣。
“南硯……”
“不可能,你自己的孩子自己將來養育,別指望我,要麼等詩詩生下來,我就會讓它叫我爹爹,我帶著詩詩遠走高飛,讓它連知道親爹的機會都沒有。”
顧璟舟打斷他的話。
明明此前還恨不得他去死,但真到了這一日,他卻忽然覺得心中泛起一陣酸澀。
季辭聽見他的話,忽然笑了一聲,然後什麼話也沒再多說,朝著柳雲詩的方向走過去。
他走得並不算慢,一步一步閒庭散步一般。
及至到了中線的位置,他就停了下來,定定看著已經帶著柳雲詩站在中線位置的靖王。
靖王也不是磨蹭的人,一把將柳雲詩推了過去,季辭猛地轉身將她扶穩,遞給追過來的季辭。
他只來得及在扶她的時候,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他其實有機會再摸摸她的肚子,但他沒有。
很快,柳雲詩被顧璟舟抱起迅速回到自己隊伍的時候,季辭也被靖王的人綁著,拖到了馬後。
柳雲詩昏昏沉沉間,隱約知道是季辭拿他自己換了她。
她想開口阻止,但只張了張嘴,連發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肚子一陣陣絞痛,身上體溫迅速流逝。
她只能強迫自己回頭,遙遙看了眼跟在馬後的男人。
他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刻,亦或者說,這一刻就是他刻意籌謀的結果。
他一襲白衣勝雪,遠山如畫一般的眉眼溫柔,身姿纖拔若松,晃眼一看便璀璨的令人移不開目光。
恍惚之間,柳雲詩似乎看到了從前第一次,在季府門口看到的他。
那時候他被一群下屬簇擁著,走到季府門口,
那麼鮮明而眾星捧月的一個人。
她渾身狼狽至極,看著他猶豫了許久,才小聲喚了聲“公子”
。
季辭本都已經走了過去,聞聲腳步一頓,又停了下來,然後立於臺階之上,緩緩回過頭來。
日光落入他琥珀色瞳眸中,閃爍著熠熠光耀,又如深潭泛著粼粼波光。
他唇角含笑,壓著眼簾看向她,淡聲問:“姑娘是?”
如今回想起那一幕,柳雲詩方後知後覺地察覺出,其實早在那時候,那個璀璨又清逸的公子哥兒,就在她心間刺入了一道小小的痕跡。
只不過當時,她未曾察覺罷了。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亦緩緩回頭朝她看去,原本就溫柔的眉眼此刻更是蓄滿了繾綣和眷戀,雖是被綁在馬後面,卻沒有一絲狼狽。
他深深看她一眼,對她微微抬了抬唇角。
柳雲詩的淚一瞬間湧了出來。
這一刻她似乎能讀懂他眉眼間的意思,她忽然生出許許多多的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