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她昨天沒收拾的作業攤子也整理在揹包裡。二樓盡頭的客房則空空蕩蕩,只餘一套齊全的床褥,摔壞的鬧鐘,晾衣杆上一排衣架隨風蕩。
計劃裡,她應該走得乾脆些,筆記本中的日期劃完,她沒再開啟過,也不再想起,日子一天天過,轉眼到了八月底,處暑之後,心情隨著天氣躁。
靳邵做了兩碗麵,她心不在焉地跟他並排坐,沒問他行李,他先說話:“我到樊佑那兒,送你去縣裡坐車。”
其實在哪兒坐都沒差別,桐城站這塊都是老火車,沒有直達,車次轉得人暈。她沒有看過票,不知道從這到舅舅告知的地點需要途徑哪幾個站點。
她嚥下一口面,掃了眼票,“好。”
火車票是他提前兩天就買好的,疊放在兩碗麵中間。
出門前,靳邵讓黎也上樓再看看,有沒有落下什麼沒帶——好似她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一次就要檢查干淨。
確也如此。
房間變得很空,曾經落腳地都狹小的房間,視野突然開闊,黎也沒進去,最後一次帶上門,鎖住,鑰匙還給了靳邵。
倆人沉默地搭上公交,輕車熟路走進桐城站,檢票,候車,聽著恬噪的廣播,列車駛入站臺,她在飛馳的窗鏡中看見自己略顯冷漠的臉,一閃而過不及捕捉的風景。
這個她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的地方。
其實每回心境都截然不同,她不會想到那麼多,本身是個精神世界相當匱乏的人,見過什麼光景,嘗過什麼滋味,空洞思維在大腦佔比更高。
也在某一刻觸動過——他們名正言順地坐在並排,挽著手,靠著肩,彼此溫暖,像每一對平凡熱戀的情侶。
很久以後她才發覺,那時心中掀起的波瀾不是甜蜜,像鹹澀的潮水淹進口鼻,麻痺感官,巨大的疼痛和窒息壓迫心臟,讓它加快跳動,掙扎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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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到站,先喊醒她是靳邵,列車員的大白嗓高呼,遲遲才到他們這,車廂的後半截。
時間過晚,倆人在車站外就近找了家麵館,填補了空虛的肚子,兜兜轉轉又回到那個賓館,要了大床房。
靳邵提兩個行李走後邊,黎也拿鑰匙開門,先把揹包卸下丟桌上,一回頭,兩隻行李箱滾進來,互相碰撞,到床邊才停下。她忽然想到踏進旅店的第一晚,少年眼裡的冷傲,輕蔑,凝成了一灘化不開的沉溺痴醉,他抱她進懷裡親吻,暖熱掌心從小腹撫摩攀上,掐揉皮肉,捏碎她的自持冷淡。
窗外下起雨,潮溼環境洇進人心底,正如他們來過的一天,心猿意馬度過的一晚,玻璃敲得龐雜脆響,密集地敲碎理智。
一次又一次的剋制,退縮,適可而止,都彷彿在他收拾行李和她再一次踏上這趟列車時敲定決意——最後阻止他的,是情迷意亂間翻遍口袋發現沒買套。
“……”
挺起的肩肌收力,腦袋埋進女孩頸窩,無力地嘆聲,戀戀不捨地輕蹭,趿鞋下床。
浴室淅淅水聲混同窗外雷雨,黎也屈起腿,慢慢撐坐起來,看著雨線砸著窗玻璃滑落,想著什麼,或是什麼也沒想。
倆人同枕共眠,靳邵從身後環著她的腰,呼吸噴薄在她頭頂,他讓她安心睡,明天晚些走……或許他們可以吃頓飯,中飯,晚飯,都可以,黎也在他的輕喃聲中熟睡。
靳邵走時,黎也還沒醒,房間續到第二晚,桌上放著熱騰騰的豆漿叉燒包,她迷糊看一眼又矇頭睡去——按部就班的高中裡養成習慣,很久都不嗜睡,哪怕假期,生物鐘也會準時將她的精神拔起,但不知怎的,她疲累得不像話,清醒時已然中午,桌上的早餐放涼。
她收拾臉色,懶得再下樓,勉強吞完了他留下的餐點。
靳邵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走,照她性子應該趕早,他實在輾轉反側,早早起來,買好早餐,就被樊佑一個電話喊去俱樂部。在家待的時間太長,樊佑催過他好幾次,他理由敷衍,沒提過黎也。
暑期檔客流多,靳邵幫著充當教練,教人健身,拳擊技巧,有小女生來,圍著他問東問西,他冷冰冰垮了半天臉,中午吃飯也沒跟著去,自己窩回樓上房間睡午覺。
睡得不安穩,一小會兒腦子裡就鑽了個夢,夢裡有許多人,看不清臉,辨不明方向,他身子越變越小,發聲稚嫩,滾在地上渾身腫痛,窗外是個潮溼的雨夜。
乍然驚醒,冷汗暈溼後背,衣料貼黏身上,他睡在沙發裡,脖頸痠疼,揉弄起身時身下壓著的手機滑掉在地上。
他才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