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捋順耳機塞上,越過一個又一個人,快速下樓。
熱鬧聚得快,散得也快,黎也卡著時間下來,校門口不堵,人也散了,廣播裡放輕音樂,小賣部裡邊的小電視機放著千禧年前的老劇,門口站著賒賬劃賬的人,老太太的大蒲扇又被誰騙去玩,大家催著師母開冰箱,今年冰棒進早些,前兩天都熱一身汗!師母總擺手,說:“過兩天就冷了!”
南方天氣就是反覆無常,才說完,雲翳從深遠的天邊如潮湧至,蓋過矮房,雨霧比小米粒還細地落了滿地,學生們叫苦著往老太太窄巴的小屋裡躲。
黎也推著單車在校門外被這場雨截停,雨傘買來就一直放在車籃子裡風吹日曬,特別是返潮那幾天,再撐起來有吱嘎響,傘骨生鏽,抖掉髒灰勉強用著。
手機裡響資訊,靳邵跟那幾個打球的組團去校外吃飯,把末班車次發了過來,她閱後摁出去,傘杆夾在脖頸間,給陳蘭靜發訊息,說這兩天不回來吃飯。
傘前傾,遮住車座,她站著,褲腳打溼,雨漸大,落地上結成小花,單車響著鈴馳過,掀起泥路積水。
手機濺一螢幕雨點子,她往身上擦。
陳蘭靜沒有回信,她再敲字,問:【秦棠怎麼樣了?】
還是沒回。
她跳出去,回了另一個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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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也迎著雨回到旅店,半身被淋溼,她的單車和摩托挨著停,摩托車身蓋了一層雨衣,凹下的褶皺盛滿雨水,她向門口看。
旅店門關著擋雨,沒鎖,她抱緊揹包,護著小跑,推門,傘先進去,撐放在玻璃門側,她低頭檢查揹包,打溼的碎髮黏在額前,前頭,埋在木椅裡的人動了動,挪著椅子咯吱一響。
“你雨衣也沒一件?打把傘回來?”
下頜滴水,黎也一歪脖子往肩上擦,朝前看,原本吊兒郎當疊著腿架在桌上的人,端正坐直了,手裡捏著正要翻過的書頁,她抬袖邊擦乾臉,反問:“你不是在吃飯?”
“吃飯是幾點發的?”
他身上連衣服都換了,洗過澡,但也是衛衣,前胸圖案不一樣而已。
黎也回想,“沒注意看。”滿不在乎地繞過去上樓,走了兩階,被他誒了一聲。
“二十分鐘。”他問,“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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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的末班車到火車站,黎也帶上了揹包,塞進去的東西撐得肥圓,她那把傘帶出來兩人撐,不得不抱著以確保淋不到雨。
雨幕裡每一個趕路身影都行色匆匆,來去無蹤,她有時看著他們,看不清,但總思考著,這個從哪兒來,那個到哪兒去。
冒著紅光的站牌在視線裡失焦,散光,上去的臺階很慢,容易打滑,她一時不知道該看下邊還是上邊。
靳邵買了兩張去縣裡的火車票,跟隨人群到檢票口,她突然有一股衝動,直接逃掉的衝動,逃離這,回到她的未來坦途裡。可要逃去哪兒?她現在能逃去哪兒?
人們前後擠著,推著,催著,整個桐城站只有一個檢票口,每天都有或離去或歸來的人,她既不是離,也不是歸,她是一個說不清從哪兒來,也不知道到哪兒去的人。
今天是休息日,候車廳人滿為患,內部建構粗陋,電子大屏掛在中央,下一車次即將到站,入口排了長隊,堆了滿地的大包小包,人們布衣芒屩,滿面倦容,佔不到座的靠在牆邊,睡在地上。
黎也站在顯示屏前找了會兒他們的車次,轉眼一看,靳邵放寬心態在就近的靠牆空處席地而坐,悠閒翻出小遊戲。
揹包將兩人隔開,黎也靠在他旁邊,放空了會兒,聽側邊的椅子上兩個大爺大媽嘮嗑,一個背了半個蛇皮袋的枇杷,一個提了滿袋子蘿蔔乾,一個兒子在哪哪兒當上管理,一個女兒去年高考在哪哪兒上了大學,講得紅光滿面,講得滔滔不絕。
聽到入迷,她把手橫搭在曲起膝蓋上,側頭,一隻手掌撐著向靳邵的那邊臉。
她沒發現靳邵是什麼時候開始看她的,和她一式一樣的姿勢,託著臉,眼睛三不五時地掃著她側歪的頸,遮臉的手,蜷起這一團,認真而平靜聽著些胡枝扯葉的話。
顯示屏上輪到他們的車次從紅光跳成綠光,四面八方的人駝著背拉著行李聚來,這條長龍排到了他們腳邊,她的不以為意終止在一旁的抵身物一空,她下意識去捂,抬頭,是靳邵抽過她的揹包帶子站起,甩在肩頭,邊在口袋掏身份證。
“走了。”這兩個字他似乎對她說過很多次,各種場景,各種去向,單單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