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豈是她一個眼神就能嚇到的?
無視吳老夫人的眼刀,江氏老神在在道:
“母親誤會,這都是老爺的主意,兒媳萬不敢擅自做主。”
不敢?
吳老夫人可不信,這個江氏,向來野心勃勃,這是瞧著府裡沒有能制衡她的人了,就想騎到她這個婆母頭上來了?
吳老夫人臉色陰沉可怖,毫不留情道:
“不敢做主?我問你,靶場是不是你要建的?你自來愛舞刀弄槍,我跟你說過多少回,女子應當賢良淑婉,安分守己......”
不等江氏開口反駁,吳守忠先不樂意了,當下便直接開口打斷了吳老夫人的斥責。
“照阿孃這樣說,那戍邊的女將軍個個都得被勒死才行!”
吳老夫人滿臉錯愕,連帶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阿忠,你!你竟敢這樣和我說話?!當真是娶了媳婦忘了......”
娘字還沒說出口,江氏便搶白道:
“當初母親來家,瞧見兒媳手持長槍,還誇兒媳英姿颯爽,氣度不凡,如今怎得又改了口風?兒媳雖愛舞刀弄槍,可操持家事、贍養子女一點兒也沒含糊著,母親今日發作,為何如此不留情面?”
為何如此不留情面?
吳老夫人半是恐懼半是憤恨,暗道,佛堂下頭不知道鎮壓著多少賤人,若真被推平了,只怕她夜夜不得安枕!
“說什麼都沒用!誰也不許動佛堂!若要動,便是與我過不去!今日我的話就擱在這,誰敢動佛堂......”
“不推平,京兆衙門要查怎麼辦?”吳守忠擰著眉頭問道。
吳老夫人點著他,嗬嗬喘著粗氣:
“你拿這樣的藉口唬我?你乃堂堂二品兵部尚書,京兆衙門敢輕易上門?”
吳守忠嘆著氣提醒道:“阿孃少說了一個字,代!代尚書而已。再說,京兆府尹高遷,為人向來公允無私,豈會因兒子的官職就退縮?便是朱相府上,那小子也敢去!”
“不推平佛堂,又該如何是好?阿孃給個主意,兒子照辦行了吧。”
見吳守忠雙手一攤,一副‘我沒辦法’的模樣,吳老夫人氣得簡直要魂魄離體了,嘴唇顫抖著罵道:
“豎子!你,你......你這是在威脅我?!”
吳守忠對他孃的心思也略知一二,當下便放柔了聲音勸道:
“阿孃消消氣,建靶場是兒子的意思,與阿寧無關,咱們到底是清貴人家,真叫衙門的人查出來些什麼,叫人怎麼看咱們吳府?京城的大小聚會上,阿孃猜也能猜到人家會怎麼議論咱們!”
吳老夫人此生有兩大弱點,一是佛堂,二就是臉面。
不得不說,吳守忠還是很會勸他孃的。
“真要來查?攔不住?”吳老夫人還想掙扎一下。
“人命關天,如何攔得住?阿孃別怪兒子說話直,要不是阿孃心軟,縱了阮老太太來府,咱們哪裡會有如今這般,進退兩難的時候?”
吳守忠又是一聲嘆息,這次他是真有些煩躁了。
阮氏死後的那幾天,他每夜都能夢見她,夢見佛堂裡的一地血以及她最後的那聲吶喊。
吳老夫人見兒子形容蕭索,瞧著很是難過,於是咬咬牙,帶著極度的不情願道:
“那就推平好了,不過不許建靶場!等衙門的人走了,再給我另起一座佛堂!”
吳守忠抬起眼眸,有些疲憊地望著他娘,輕聲道:
“阿孃,如今府裡沒了烏煙瘴氣,還要佛堂做什麼?阿孃聽我一句勸,往事如煙,不可追憶過深。”
“再難,咱們娘倆不也都熬出來了?佛堂永存,阿孃又如何能解脫?”
吳老夫人滿眼淚水,怔怔地望著她一直提心吊膽護著的,唯一活下來的孩子,心頭酸苦得好似生啖黃連。
......
馥春院裡。
吳守忠剛捏起一顆棋子放在棋盤上,就聽江氏問道:
“老爺當年......過得不甚如意?”
吳守忠唔了一聲,示意江氏落子。
“當年府裡亂的很,阿爹好美人,隔三差五往家帶,祖母也不管,阿孃受了好多氣。”
“你進門前幾年,阿爹就病逝了,所以府裡清靜了許多......你放心,我和阿爹不一樣,往後,我就守著你,誰也不要。”
江氏一怔,隨後按捺下心底的悸動,轉了話頭: